只是可惜了,死得有些惨烈。听闻朝堂上血流如注,头颅被人踢来抛去,还被踩了好几脚,面目全非了。
可悲,可叹啊……
日落月升,孟卷舒一言未发地走回了寝宫,打发下人出去,一个人独自坐在空空荡荡的殿中。
她没什么流泪的欲望,却不由地想笑。起初声音很小,后来慢慢地笑开来,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凄厉,像一把钝刃割剐着斑驳的石墙,在心里落下一重又一重细碎的沉屑。
直到笑得喘不过气来,孟卷舒才仰面躺在贵妃榻上,欣然地望着头顶的宫殿。
当朝状元,自该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真是叫人开了眼,居然可以笨成这样!怕是年纪轻,没怎么见过姑娘,旁人稍一诱惑就刀山火海地跳了,不但害得自己不得好死,遭万世唾骂,更害得父母亲族锒铛入狱,不日将斩首示众。
她不屑地笑了笑——当真是小孩子做派,以为与薛家断绝关系就真的能断了吗?以为有了金书铁券就可以庇佑亲族了吗?坐拥江山者口含天宪,是生是死全凭他一张金口,东西是他赐的,权力是他给的,他不高兴了,白的也可以说成黑的,你能奈他如何?
孟卷舒整个人地倚在贵妃榻上,连带着所有的疲惫和心绪。她的脸上噙着淡淡的得逞的笑容,讥讽和嘲笑久久没有褪去,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从没有半分笑意。
蜷缩在袖中的手里始终攥着一个玉佩,明媚的烛火下,其间那道浅浅的裂纹光影深刻。她慵懒地倚靠在榻上,像是倚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仰首望着大殿的顶部,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砖石,看到了久违的漫天星汉……
清理谋逆之后便该是处决罪臣了,国师不在,皇帝需得自己拿定主意。他行事一向粗暴乖张,人想要他死,他便让那人生不如死,从来没有心思计较后果。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抓了薛家满门,在朝堂上叫嚣着子债父偿,教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东西合该五马分尸,更要将合族人全部斩首,让所有人为他的乱行陪葬!
这样莽撞的决定自然引起堂下一片反对之声,平日里多是国师第一个站出来直谏,如今国师重伤不愈,沈塘便站了出来:“陛下三思!薛家历代皆在朝为官,祖上更是开国辅运的重臣,这样贸贸然残忍处决,怕是……怕是会伤了一众老臣和天下人的心。更何况薛中书素来勤勉,礼贤下士,替陛下解燃眉之忧,网罗天下贤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薛家子恶名昭著,早就被逐出家门,谋逆一事薛中书定然是不知情的,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中书令及其亲眷一条生路吧!”
“沈卿,这可是谋逆啊!谋逆啊!”皇帝气血上涌,“那个逆贼离朕这么近!朕差点就血溅明堂了!”
朝堂下寂静了须臾,一位御史中丞撩袍出列,面向君王跪了下来。他曾是沈塘的学生,叩拜之间有着元亨书院一脉相承的文人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