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行将就木。
深秋的阳光总带着寒气,有暖意的日子难得一寻,那个温暖的正午,将一辈子拓印在薛云照的心里。
那天的菜很丰盛,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动筷,沉默地看着下人将饭菜一一呈上来。
“真是好久没这么吃过一顿饭了……”薛母咧出一丝笑意,却夹杂着些许心酸,“照儿,你尝尝,还对你的胃口吗?”
薛云照擎起桌上的筷子,悬空了半天,却迟迟没有落下。
薛母将一切收入眼底,一面笑着一面张罗着将桌上的汤往他面前挪了挪:“今日的菜是我嘱咐家中厨司置办的,做的也都是对你口味的菜式……这道冬笋腌笃鲜你从前最爱吃,如今时令到了,特地做了来,你多喝几口,尝尝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
一语罢,薛云照的眼中潮气微蒸,他喉头动了动,最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此情此景,恍如一场大梦。若是从前,席间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家中的厨司手艺向来很好,寻常的青菜也能做得令人口舌生津。如今热气腾腾的香味混在一处,恍如云蒸霞蔚,薛云照却闻不见,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睫湿润,忽然很想再尝尝从前母亲做过的菜。
薛父看着儿子如今憔悴的模样,心中的痛苦不比任何一个人少。他看着他,怔怔道:“照儿,你若是遇到了什么事,不必一个人承受,同爹爹和娘亲讲,我们是一家人,天大的事我们一起担着,好吗?”
“哪有什么事……”或许是冷风灌入了领口,薛云照缩了缩脖子,晦涩地笑着,“我如今是朝廷中首屈一指的重臣,什么事能够碍着我?”
薛母吸了吸鼻子,笑着去替他盛汤:“照儿说没有,想来确实是没什么了……我们还是莫要关心则乱。大人……”
她哽咽了一下,缓了缓继续说道:“大人,你宽宽心,我们的孩儿,从来都是中都城里最听话最省心那一个……你还记得吗?照儿三岁时便可熟读千字文,得了书塾里先生好大的夸,那时你面上虽然只是冲他笑了笑,夜里却傻笑着坐到了丑时还未睡……”
往事抽丝剥茧,经年的回忆被人从深柜中小心抱起,置于阳光之下暖暖地晾着。
薛云照咽了口干沫,向一旁偏了偏身子,垂着目光没有看他们。
薛母将盛好的汤放在他面前,眼眸湿润微红:“别人家的孩子或顽皮或忤逆,惹得家中双亲心神疲惫,照儿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恭谦有礼,明辨是非。那时人人都说我们将孩子教养得很好,我们却还嫌自家孩儿太过板正,一点没有孩子气,合起伙来捉弄他……呵!如今想来还像是昨日的事,一眨眼,原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