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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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生母, 他的感情很复杂。他一出生就抱到母后的膝下, 母后并未瞒他。长大些, 他曾去看过生母, 但生母每次见到他, 不是哭诉就是替方氏求富贵。

甚至还说一些模糊的话, 意图让他与母后起间隙。

成母后出自成国公府, 年轻时就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而方母妃不过是五品小官之女,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都差成母后太远。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他是成母后的亲儿那该有多好。

方母妃的存在, 只会让他心烦,后来渐大,以学业为重, 渐不愿去看她。

她却时时装作偶遇他, 不是关心他的吃穿,就是关心他的胖瘦, 一副慈母的做派。那时他已通世故, 自不会忽略她眼底的算计, 更加的厌烦。

十五岁那年, 他被册立为太子。十六岁生辰过后, 父皇准备替他选太子妃,那时候成母后属意自己的娘家侄女。

谁知方母妃不甘示弱, 一心想提携自己的娘家。甚至异想天开,居然想让自己堂堂太子去娶一个小户人家的姑娘。

彼时的方家已经封侯, 是在他被册立为太子的那一年加封的。可在他的心目中, 方家就是小门小户。

良妃长得不差,方母妃时时召她进宫来说话。每逢遇到方家表妹,表妹欲语还羞的样子令他十分不耐,实在是看不上方家的小户行径。

碍于方母妃的面子,自己会敷衍良妃几句。

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个女子。他们一起长大,情分深厚。那个女子就是成母后的娘家大侄女,成国公府的嫡长女成夕颜。

成夕颜长得美,端庄大气,与他青梅竹马。成国公府家世显赫,与他很是般配。成母后乐见其成,他一直以为,自己将来的皇后一定会是夕颜。

谁知道父皇连成母后都没有商议,就直接替他定下程家的嫡长女,没过多久,夕颜便嫁给莽夫一般的郁亮。

且郁亮还是程家养的一条狗!

方母妃闹了许久,父皇才让良妃进东宫,封为良娣。那时他心已冷,由着方母妃闹腾。

思及往事,眸光渐冷。

方太后被他看得更加发怵,忙作关切道:“陛下政务繁忙,一定要保重龙体,母后就不多打扰。”

张东海送方太后出殿,方太后向他打听陛下最近的身体状况,张东海自是拣了不紧要的说。

“她问了你什么?”正康帝冷着声问。

“回陛下,太后娘娘问了您的身体,嘱咐奴才好生侍候着。”

“哼,你倒是奸滑,难不成还怕朕迁怒与你不成?”

张东海腿一软,人已跪了下来,“陛下恕罪,奴才嘴笨,要不您赏奴才两个耳光吃吃,让奴才长些记性?”

正康帝一看他这模样,怒气消去一半,伸出明黄的靴子,轻踢他一脚,“就饶过你这个奴才,还不快起来,朕要摆驾朝月宫。”

朝月宫是安妃的宫殿。

张东海飞快地爬起来,屁颠颠地跑到外面。低声吩咐着手底下的太监,神色严肃,又是那个人人惧怕的总管太监。

正康帝到朝月宫时,安妃已经入寝。

算日子,今日陛下要宿在良妃那里。因为方氏的事情,正康帝恼怒方家,哪里愿意再去良妃那里,再听一番哭哭啼啼的求情。

安妃来不及梳妆,披了外衣就跪到殿门口迎驾。

“爱妃手怎么这么冰?”正康帝牵起安妃的手,一起相携入内殿。

一入内殿,宫人全部退出去,安妃乖顺地替他更衣。

“夏季已过,秋阳火辣,臣妾喜凉,贪念那一丝凉意,故而穿少了些。”安妃温婉地解释着,手上的动作轻柔。

正康帝眼露宠溺,“你呀,还和小时候一样。朕记得你那时候一到盛夏就耐不住热,母后不许你吃冰碗,你就偷偷地溜到东宫,指挥着朕宫里的宫人,替你弄了一大碗。”

说起往事,安妃跟着笑起来,“那次陛下您受臣妾的连累,一起受了姑母的责罚。您护着臣妾,非说是自己硬给臣妾吃的…”

“你身子娇,自小养得金贵,哪里受得住跪。朕是男子,理应护着你…”

“陛下是大丈夫,臣妾那时候就觉得世间男子,无一人能与陛下您相提并论。臣妾彼时就有个心愿,愿此后余生,与陛下您一起同甘共苦…”

两人目光触到一起,脉脉无语。

“朕怎能让你再受苦?在朕的身边,只有同甘。”

“陛下…”

安妃感动不已,泪眼含情,偎进他的怀中。他大手一抱,将她抱进珠帘后面的大榻。很快,娇喘声起,春意泛开。

云散雨歇后,两人相拥靠在床榻上。茜色的轻纱帐幔,莹润透亮的珠帘,还有弥漫着的靡香,熏得人面泛桃花,娇艳欲滴。

“爱妃一如当年…”

正康帝感叹着,脑子不由自主想到了另一个男人,那男人正是郁亮。他身体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大手不停地抚着安妃光滑的手臂。

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没有逃过细心的安妃。

安妃垂着眸子,红唇印在他的胸前,轻语,“陛下,臣妾的心中,从来只有陛下一人…”

“朕知。”

外面似有嘈杂声,还有女子的哭声,正康帝不由得皱紧眉头。

“陛下,露华宫的下人来报,说良妃娘娘突然晕厥。”

安妃立马推开正康帝,“陛下,良妃姐姐病了,您还是去看看吧。”

按理说,今日陛下是要宿在露华宫的。临时起意驾临朝月宫,安妃此举,合情合理。然正康帝却冷了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爱妃在赶朕?”

帝王龙威,令人胆寒。

安妃咬着唇,略带委屈,“臣妾哪有赶陛下,而是良妃那里…”

猛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把抱住正康帝,埋首在他的怀中,嘟哝着,“臣妾就做一回妒妇,陛下哪里也不许去!她若是病了,自去请太医好了。”

正康帝的心情瞬间阴转晴,将她压在身下…

露华宫的宫人得到回复,胆战心惊地去报给自己的主子。良妃气得砸烂桌上的瓷瓶,暗骂安妃狐狸精托生,把陛下勾得没了魂。

又骂方氏是个害人精,上次害她丢脸,这次还要害她丢名声。她咽不下这口气,又无处可发。憋着一肚子的心火,烧到大半夜都睡不着。

而朝月宫的正康帝与安妃,一夜要了三回水,折腾到子时过才歇下。

翌日,安妃娇软无力地起身,要侍候正康帝。被正康帝拦下,让她多睡一会儿。她惺忪着眼,挣扎爬起来,非要亲自替他更衣。

正康帝心下受用,随口提了昨天的事,并说状告方氏母女的是郁云慈。还有意无意地赞了一句郁云慈,说她颇有魄力。

安妃的手一顿,轻喃,“难为她隐忍多年,还有这样的烈性子,也不知是像谁?”

“依朕看,她像你,貌美又坚忍。”

安妃娇羞一笑,粉拳轻捶,“陛下好坏,她哪里像臣妾,分明是像陛下您一样。深谋远虑,韬光养晦隐忍不发,可以长达十年之久。一朝出手,稳操胜券。”

正康帝神色一动,捉住她的手,眼眸中有不一样的光芒,“当真像朕?”

安妃像是说错了话,脸色大变,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一只大手托住她的下颔,迫使她抬起头来。她眼皮垂着,长睫在颤动。贝齿紧咬着樱唇,齿咬之处泛着白。

帝王深沉的眼,紧紧地盯着她。

良久,一滴清泪从她两颊划过,被戴着玉扳指的手指轻轻拭去。

“朕不会负你。”

正康帝说完,将她搂在怀中。她双手无意识地抓着他明黄的龙袍,无声流着泪。泪水浸湿了他的前襟,晕开成一团。

张东海在外面轻咳出声,“陛下,时辰不早了。”

安妃着急起来,抬头一看陛下的龙袍被自己给弄得皱湿,不加思索就用手去抹那处。嘴里不停地赔着罪,眼眶中还有氤氲的水气。

正康帝捉住她的手,“一件衣服而已,爱妃何必如此紧张,朕再换另一件便是。”

“陛下…”

千言万语,所有的爱恋仰慕都在这两个字中。

帝王受用,唤张东海进来,重换一身龙袍摆驾离去。

安妃呆愣地站了许久,才缓缓坐下,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半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知是叹息还是松口气。

“娘娘,方太后昨日连夜派人去广昌侯府传召,刚才广昌侯夫人及方二小姐进宫了。”成嬷嬷掀帘进来,低声禀告。

“方家这是要商议如何处置方氏的事情。”安妃神色很冷,眉眼之间早已不见之前的柔情,取而代之的是凌厉。

“由着她们折腾。”

她站起身,成嬷嬷赶紧侍候自家主子梳洗更衣,打扮妥当后去给成太后请安。

到了成太后那里,程皇后也在。

良妃禁足期已满,一夜未睡,恨不得天色早亮。时辰一到,就起身梳洗一番来到祥宁宫。等到半天,都不见安妃。

一想到那狐媚子承欢的模样,手绞着帕子,将好好的丝锦帕子扭得不成形。

见到安妃现身,一副雨露滋润过后的慵懒模样,一时间,仿佛有数十只猫爪在心口抓挠,恨不得上前撕烂那张永远从容的脸。

“安妃妹妹今日来得可真够晚的,合着太后皇后们就等你一人。”

“是臣妾的错,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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