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的嘴张了又合,最终还是点点头:“你还小,这种想法对你的发展有利。等以后你上了大学,生活会越发多姿多彩的。如果那个时候你还联系我,我们可以再讨论这个问题。”
“到那个时候,你还会把我说的话告诉我妈吗?”
田野鲠住。
仲岩便自己说开了:“你口口声声说你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被妈妈的思想束缚,但其实你也条件反射地把我当作我妈的附属物。在你心里,你不能为我的安危负责,我也不能为我的安危负责,只有我妈才能为我的安危负责——哪怕之后我出了点什么事,只要告知家长了,家长知情了,就怨不得旁人了。”
“其实还是会怨的。”田野扁扁嘴,“只要你出了事儿我就逃不了干系,有没有及时通知家长,也只是责任大小不同罢了。”
“这就是未成年吗?”
“知足吧,你还有3年就成年了,我还要在这里应对一届又一届未成年呢。”
田野冲着头上的泡沫:“我才25,等我老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延迟退休,你们这些事儿我大概还得应对个40年吧,听起来是不是还挺惊悚的?我一直觉得我这个研究生白读,不如本科毕业直接考编,现在想想读这个研究生的意义大概就是可以少上3年班。”
仲岩看看她:“你确定还要做这行吗?你不是不喜欢抓老鼠吗?”
“如果抓鱼无法果腹,老鼠也还是得抓吧。”
田野是很需要个人时间,是很喜欢想东想西,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变成自己的账号,继续在网络世界、在二次元中生根发芽。
但是这些东西如果想要变现,还要考虑营销、流量,要逼着自己不断产出,还要焦虑不断波动的收益额。这就涉及到了究竟要不要把爱好变成工作的问题。
在离开家的这几天,尽可能屏蔽掉外来因素后,田野做了一些设想——她真的有足够的能量,像程舟那样把爱好做成事业吗?或者说至少此刻,它是个现实的路径吗?
程舟已经准备了很久。她从小接受调酒文化,十多岁时就以此为目标,做过两年兼职,对上升路径也有足够的了解。她能接受现阶段微薄到可笑的工资,能顶住全世界的不理解,应届生、高学历、职业鄙视链她都能不管不顾,只要是为了自己想要的就勇往直前。她有足够的自信,坚信自己在这行一定能有所建树,就算是觉得必败的比赛也能勇敢参加,哪怕最终没能走通这条路也在所不惜。
而最牛的是,即便是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她还是能每天开开心心的。
田野觉得自己学不来。
对她来说,如果爱好变成工作,那很可能就连爱好也变得枯燥了,这只会让她更加疲惫。她的理想生活绝不是为了将爱好变现而疲于奔命的,所以她还是要有一份固定收入——无关喜不喜欢,这是为了生存。
当然如果她在大四时有真正的自主择业权,那她可能会往自己喜欢的方向考虑,比如新媒体运营之类的;再往前,如果她有自主选择专业的权利,她可能会选择艺术类这种能更好表达自我、发挥创造性的——运气好的话成为每天动力满满的程舟,运气不好变成另一个失败的司旭,或者死心后回到家乡的笑笑,这谁说得准呢?
但是现在进行这些设想已经没什么意义,路已经走到现在这步了。
那么就此时此刻的境遇下,她想过上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究竟需要做些什么?作为一个毫无干劲的田小野,她应该抓住什么舍弃什么?这庞大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她不论如何也不想选择的究竟是什么?
洗完澡回到宿舍后,田野躺在床上,翻开了从校图书馆借的一本书。
她好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读书了。不去考虑笑笑的邀约,没有人会随时推门进来,那些工作上的事,下班了也尽量不去回。
她觉得过了很久,但是拿起手机一看才10点。看来她平时在家备课做事的时候是真的很磨叽,精神总是被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拽走,或者是在心情很压抑的情况下干活,不知不觉就搞到了12点。
而现在,距离她平时睡觉还有两个小时呢,也就是说,还有两个小时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是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的——对着窗子发呆,出门逛操场,或者去小卖部买杯奶茶。随便吧,反正没人能管得了她。
田野都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这样的日子要终结,那将会是怎样的人间地狱了。
第80章 开荒
周五傍晚如期而至。
去虹都最快的方式是先打车到钟市, 然后飞过去。但程舟看了一下票价——冬季是南下旺季,这个价格绝对不适合三个穷鬼。
所以退而求其次,先打车去钟市高铁站, 然后高铁至虹都。
根据顺路原则,程舟让司机先去鹅林初中接上了田野,然后再去丹枫小区接邢者。
程舟看着田野昏昏欲睡的模样无语:“拜托!我们这是去虹都哎, 你稍微兴奋一点好不好!”
“你让我睡会儿等到了那边我还能有精力帮你拖箱子。”田野真是一点精神也没有, “你是白天补过觉了,我可是上了一周的班呢。”
“受不了你, 那你一会儿去副驾睡去, 我和小邢还能坐宽敞点。”
“求之不得。”
说着话车就已经拐进了小区里, 田野抬头向高处看了一眼。
程舟注意到了,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你那学生就住这儿吧?”
“你怎么知道?”田野诧异地看向她。
“她家住余雷家楼下,我找余雷租车的时候……”
“余雷是谁?”
合着原来鹅镇并不是任意两人互相之间都认识。
“余雷啊,河西汽修厂的余雷——你干表哥的朋友你不知道?”
“我干表哥本人我都好几年没联系了,他的朋友我哪能知道。”田野揉揉眼,“但你这么一说我脑子里能有个大致的形象, 反正就是街溜子之一呗。”
“对。总之就是余雷说她住这儿……哎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程舟说,“小邢投喂的俩流浪猫被人给药死了,就倒在那块儿,我没让他知道, 只说找人领养了——你那学生应该干不出这事儿吧?”
“当然不会!”田野几乎脱口而出, “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她才多大啊?”
“你喊啥, 我又没说是她干的——是因为有人说看到过她也在喂那俩猫, 我才这么问一声。”程舟被她叫得捂耳朵,“我对她印象也很好啊, 不得比举报我接待未成年的那个强多了……”
“谁说的这话啊,影射意味也太强了吧?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余雷他妈。你别在我这儿喊,你上去骂她。”
田野直接忽略这话:“而且喂流浪猫,咱姑且不论可能造成的其他影响,单从动机上来看,这是不是有爱心的体现?你说孩子过得这么苦,找点别的精神寄托不也很正常吗,我们学校的校狗大黄她也经常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