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了。王维并不了解未来的事情,但他此语却惊人地切中肯綮。皇帝已老,有老年人的谋算和猜忌,用人之际,也不复昔日的知人善任。虽然年轻的贵妃可以唤起他的爱恋和活力,但他手下的朝堂,却已成为一个人人自危,只求自保的朝堂,再不复开元初年时的活泼气象。
——盛唐盛唐,盛极便是衰。在安史之乱后,大唐又存续了一百五十年,可那一百五十年间,西北的疆土尽皆沦落于吐蕃、回鹘之手,丝绸之路也堵塞不通。这之后的大唐所有的姿态,是一种谨慎而缺乏活力的姿态,中老年人的姿态。
暮色悄然降临。黄鸟停了歌声,大约是回到了巢中。僧院中粉嫩柔美的杏花,也似蒙上了一层晦暗的薄雾,直到夜晚的清露凝结在花瓣上,压得花瓣微微颤抖。
注释:1.本章参照《资治通鉴》天宝十二载条。关于萧炅沙堤的部分,参见《唐会要》。2.有没有人能看出我借用了王维的哪首诗?对的,是《早春行》里的“紫梅发初遍,黄鸟歌犹涩”。(*^__^*)
第79章 燕脂颊浅绿云长
阿布思被诬构了与李林甫约为父子、密谋叛逆的罪名,再次叛离大唐,率部奔走北疆。但北庭都护程千里一路追击在后,回纥军队在前,两者共同夹击,使他疲于奔命,人困马乏,终于在五月为回纥所败。阿布思本人侥幸脱逃,他的部落却多为安禄山所得。至此,安禄山共有十八万人的兵力,悍勇精强,天下莫及。
说来,我从前一腔热忱,只抱着微渺的希冀,想要做点什么,让大唐不再经历那场浩劫。现在身在这个朝代,虽然闲居在家,但总也能得到一些及时的信息。我穿越之前,只爱读诗词曲赋,对政治军事可谓一窍不通。但李适之颇有长才,见事极准,当年我在他身边时,耳濡目染,也曾习得些皮毛。无数次的计算、对比、假设、推演之后,我的心情越来越是低落。
“你说你不愿看见这场叛乱的发生,却又自感无力阻止。”
女子轻柔的话音里,永远带着一种似嘲讽亦似悲怜的声气。
我点点头:“你说过,你只想让历史自然成为历史。你还说,不管闲事,才能活得久。但……”我艰难措辞,“让这个时代的光辉延续下去,难道不也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吗?这个时世的命运,于我们来说,并非‘闲事’罢?”
——我和焦炼师之间所使用的语音,不知何时已从普通话变成了地道的中古音。
窗外有鸟鸣传来,夹杂着隐隐的钟磬之音。她仰起头,似在以面庞承接窗外洒入的金黄阳光。半晌,她一笑,斜睇我:“我有个想法。你试行一番,若悟不到其中道理,再来找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