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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黑白(1 / 2)

是夜,灯火通明的寝室里,茶烟裊裊。

香炉燃着普通的安神香,偶尔传来几声轻轻的喀答声,像是玉石相碰的脆响,少年独自坐在屏风之后,目光沉沉地望着眼前的残局。

他伸手又拾起一枚黑子,却久久没有落下。

「什么人?」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大喝,打乱了他的思绪,接着是刀剑出鞘的声音,应是架在了来者的颈上。

一丝血腥味登时散开。

「是我。」那人语气淡淡道。

苏淮君抬眸看向门外的人影,指尖捏着的棋子忽然紧了几分,语调却平和如常:「这么晚找过来,有什么事?」

寝室的门被轻轻拉开,又闔上,一个人影步履平稳自屏风后绕过来,只略微停滞一瞬,便在苏淮君面前落了座。

「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苏清允看着他,语调很轻,「哥。」

只一个字,苏淮君执子的手一顿。

「清允,你多久没喊过我哥了。」苏淮君随意将黑子投回盒中,抬眸看向他,神色带着几分笑意,「果然,比起兄长二字,我更喜欢你这么喊我。」

苏清允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去看棋盘上的残局,而苏淮君则提起一旁温着的小壶,替他斟了一盏茶。

苏清允抬眸,淡淡道:「我陪你下完这局吧。」

苏淮君和煦一笑,让他先拿子,苏清允想也没想,直接选了将胜的白棋放到自己前头。

苏淮君先是一愣,旋即回过神,笑着执起方才扔回去的那枚黑子,寻了个地方落下,「看来是我不了解你了,我以为你会拿黑子,像从前一样。」

苏清允沉默良久,似是思忖,终是抬眸若有所指地道:「如今自在惯了,这样费心损神的事,我不喜欢。」

苏淮君手头一顿,復落一子,不动声色又道:「真的吗,你棋艺出眾,这盘黑子若让你来下,说不定也能胜。」

可苏清允还是摇头,只静默地下着棋,将蕴着冷意的眉目压得更低,「我的棋艺从来不如你的。」

一声轻笑自唇边逸出,苏淮君对此不置一词,只又转了话头道:「这么晚过来,不会真的只是下棋吧。自打三年前那夜,你接了璧淮孤身往东海平乱,就没有私下再找过我,如今突然前来,我很难不多想。」

「哥。」苏清允忽然轻声喊他,顿了很久,「你知道我从来不想要这样的。」

苏淮君的笑意仍在,只是微不可察地僵了几分唇角,「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从来不想同你争什么的。」

「不想争?难道真能是父亲逼的你吗?」苏淮君忽然笑出了声,「好,当年那夜先不说,就说朝雪阁,势力遍佈了整个青岳,你告诉我你不想争?那你苦心经营这些,又是做什么?」

「我想找她。」苏清允低头放下了一枚白子,语调平淡,抬眸望向略显诧异的苏淮君,「十五岁时起,我建立朝雪阁,以网罗贩售情报起家,直到如今一刻,都只是为了找她。」

苏淮君愣愣地看了他良久,神色一剎千变万化,忽然覆手将棋子扔回了盒中,因为力道太大,整个棋盒发出了棋子相碰、异常刺耳的脆响,久久回盪。

「为了一个死人,如此没出息。」他冷冷笑道,「苏清允,你怎么配叫我兄长。」

「她不是死人。我没有找到尸身,便从来不相信她已经死了。」苏清允神色不动,语气定定地道。

「你到底是不相信她死了,还是不敢相信她死了?」

苏淮君看着他,眼底充满讽意和愤怒,身体不可自控地往前倾几分,手里紧紧捏着案角,青筋暴出。

「你说你没找到她,是哪一种找?是奄奄一息,全身是血跪在雪地里一寸一寸地翻?还是第二次雪崩时,像疯了一样留在那里,怎么拉都拉不走?」苏淮君顿了顿,语气恨恨,「苏清允,看看你自己入冬后腿疼得下不来榻的样子,你只知道找她,又何曾知道,我和母亲在雪地里找到你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时,是何种心情?」

话音落下良久,室内寂静一片,只剩下火烛的劈啪声。

苏清允伸手按住苏淮君发抖的腕,垂下眼眸,「哥,对不起。」

「对不起?」苏淮君冷声一笑,「好,你发誓,从今以后你不会再为她做任何事,也不会为她低声下气地去求什么人,你能做到吗?」

苏清允握着他的手一顿,眼底透出几分错愕。

「苏清允,我是你兄长,你怎么会以为自己能在我面前藏住事?这一年以来,我一直在想你我何时能像从前一样一同下一盘棋,没想到最后,竟是为了一个外人。」苏淮君反手挣开他,笑意仍旧很冷,「姜瑜?当年姜宗主称她已死在那场雪崩之中,若是她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此生都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苏清允摇头,语气低了些,却难得几分执拗:「我没有。」

闻言,苏淮君似觉荒谬,冷笑更甚:「没有?你不是告诉她不要靠近我了吗?亲疏之别划得如此分明,怎么,护得这么周全,就这么怕我杀了她?」

沉默良久,苏清允沉了口气,终是抬眸望去,「是,我怕你杀她,今夜也是为此而来。」

苏淮君了然一笑,神色倒是和缓了一些,重新执起黑子,落在了棋盘之上。

「那日我差人收尸,客栈外的令牌少了一块,是姜瑜拿走的?还有你,朝雪阁外那道杀阵也是够狠。」他又恢復了一贯温润的语气,却说着生死之事,「你方才刚见过泠月,她脑子不大好使,唯独把皇室和圣女的一切奉为圭臬,若是见了令牌,肯定什么都告诉你了吧。」

「是。」苏清允蹙起眉,又道,「可关于你的存在,她什么都不知道。」

眸光轻动,苏淮君点了点头,抬眼瞧去,「我不想让她知晓的事,她如何知晓?一个外人罢了,我不需要她也可以得到我想得到的。」

「那那枚令牌呢?」苏清允神色不变,「还有那支影卫,你还是用它动了手。」

「那是母亲给我的东西,我有何用不得?」

苏清允抿着唇,语调放低了些:「兰夫人知道你用她给你的东西,去取无辜之人性命吗?」

「母亲不需要知道,我也不会让她知道。」

苏淮君抬眼,示意他继续落子,苏清允便又拿起白棋,可心思却早不在局中,「哥,我想不通。」他低声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杀她。」

苏淮君笑得云淡风轻,修长的手指微弯,落在眉间轻揉,长舒了一口气道:「交易罢了,在见到柔骨之前,我也不知道那个人要我杀的是姜家女儿,只能说她命不好,摊上这么一个债主。」

「那个人,是谁?你和他交易了什么?」苏清允追问,「你刻意提醒姜瑜祭海要至东海,又是为什么?」

苏淮君的手一顿,重新放回棋盒之上,微微笑道:「我不会告诉你,这是我的事,和你没关係。」

看着苏淮君继续落子,苏清允一时语塞,后又定定道:「哥,我也可以和你做交易,但凡我有的,你都能拿走。我只要她的命。」

苏淮君没有看他,独独扬了扬眉,笑意盈盈:「关乎她的性命,我倒是有些意外你这么好声好气地和我说话。我不想和你交易,不过……你可以求我试试,说不定我便答应了?」

「我求你不要杀她。」苏清允很直接地垂下头,轻声道,「哥,我求你。」

苏淮君一顿,捏着棋子的手忽然攥得死紧,抬眼冷声发笑:「苏清允,你是疯了吗?你但凡再迟疑一下,或者威胁我,不那么自轻自贱地低头,我都不会如此失望。」

「我不觉得向兄长低头,便是轻贱自己。」苏清允皱起眉,同样握住了一枚棋子,「你是我兄长,无论你如何想我,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但若是你真想杀姜瑜……」

苏淮君冷笑打断:「怎么?就要杀了我吗?你为了……」

「那你就杀了她吧,哥。」苏清允轻声道。

望着苏清允淡然如常的神情,苏淮君的话卡在喉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这么发着愣,温润的眉眼渐渐散开几分狐疑和不可置信。

「何时你杀了她,记得告诉我,我去接她回来。」苏清允眸光沉沉,轻描淡写道,「她身上有几道伤,我便在我身上一样的地方亲手砍几刀,哪怕剥皮拆骨,亦是如此。」

苏清允那双淡漠好看的眼眸静静地向着苏淮君,没有一丝波澜,暗沉如死水,只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语调平缓轻哑:「哥,那个时候,你会像幼时一样,来接我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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