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宾先生也不能错过你的手艺,实在太好吃了。”我洗过手,抓起微烫的曲奇在咖啡牛奶里泡了泡,可可豆苦涩的香气混合牛奶的甜香,酥脆的小饼干散发醇厚的芝士味,全部在口腔里划开。
舒宾太太又在我的小瓷杯里添了些牛奶,她眼角的笑纹像是镌刻上去,“他呀,正在露台上看报纸,昨天那两个小家伙可没少惹他生气。”
舒宾太太说的是住在山脚下的丹妮娅夫人,也是曾经的瓦斯列耶夫夫人,她的丈夫是瓦斯列耶夫家族的旁系,几年前就搬去了欧洲。她有两个十岁的孩子,是一对龙凤胎,这两个小家伙十分活泼可爱,他们在家自学,舒宾夫妇是丹妮娅夫人为她的孩子们请的家庭教师。
退休后的舒宾夫妇无法丢弃了大半辈子的教育事业,于是我,丹妮娅夫人的孩子都成为了他们的学生。
“那两个小家伙正是贪玩的年纪。”我的嘴巴里汇集了所有美味,我不得不注意不要吃掉自己的舌头。
十岁,儿童与少年的分界线,还有比玩耍更适合的事情吗?维尔利斯特是一座天然的大型游乐场,小孩子的理想圣地。
“你才刚十四岁,在我眼中和那两个小家伙没什么差别。”舒宾夫人笑着摇摇头,她是真把我当做了小孩子,有一次我正在“do-re-mi···do-re-mi···do-re-mi-fa-so-la-ti”时,他们两个从门口路过,舒宾太太竟然让我结束练习,去跟他们一起玩。
谁能想象,我跟在两个小孩子后面满森林跑步,唱童谣?即使我想要去,大腿上时而隐隐作痛的伤也才拆线不久,手肘拉伤也没能完全恢复,伤势其实不算什么,只是这些东西都在提醒我,我早就不是能够随心所欲奔跑的时候了。
曲奇堵在舌根,口中一阵发干,我喝了一大口咖啡牛奶,将饼干咽下去。“那样也好。”
好在我看上去,依然符合我这个年纪,即使两辈子加起来我也仍然年轻,可灵魂的年龄并不是单纯岁月的叠加,有些人正直善良,坚守信念活了一生他的灵魂依旧年轻,有些人历经磨难,动荡战争饥饿,死在了最美好的少年时,他的灵魂早已苍老。而我,不多不少。
“哦!甜心,瞧瞧你的手。”舒宾太太捧起我一只手,惊呼道。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上面沾满了油汪汪的饼干碎,于是低下头发现手指上,掌心里的勒痕发青,边缘泛起一层紫色,在苍白的皮肤显得特别恐怖。
“弗洛夏,即使你没有想成为一名钢琴家,仅仅作为爱好者,你就应该更加爱惜自己,手指可是你的魔法棒。”舒宾太太罕见的严厉,她取出两块手帕,“提重物时应该做这样的保护措施,你得记住这一点。”
我心虚地点头,每做一件事情我习惯性地忽视了每一次选择会造成的结果,说到底我根本没有把钢琴放到心上,如果时时都以钢琴作为前提,我是不可能鲁莽的使用手指。
舒宾太太显然看出我的态度,不过她没有苛责我,这反而让我有些内疚。
接下来的时间我与舒宾太太随意交谈,虽然她并不经常离开维尔利斯特,身体并不十分健康,但她比我这个年轻人知道的新鲜事都多,一会是莫斯科的鲜花巡礼,接着飞到希腊五年一度的基督徒大游行,不一会扯回到圣彼得堡的巡回派画作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