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伦怔了怔,认真思索着——主子并未嘱他守口如瓶,想来是不在意她知晓与否。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主子杀了人额祈葛,以诺敏这泼辣的性子还不知要惹出什么泼天祸事来,他可吃罪不起。
“你应当告诉她。保不齐她一时气恼,与舒达拼个鱼死网破的,你好趁机夺了他的位。”塔伦骇然,几不敢信她竟以如此淡然态度说着篡位之事。
他面色红涨,一把捉住她手腕,压着嗓子低喝:“你混说什么?”
雁儿盯着他他古铜色脸庞,未及开口,腹中又是一阵翻搅。她弯腰呕出酸水。塔伦见她吐得煞白的脸,心倏然一跳,眼睛扫过她小腹。
“你不会……”他气力甚大,捏得她生疼。
雁儿低首默然不语。
“这孩子是谁的?”饶是他平素粗枝大叶,也察觉出异样。她眉心微皱,试图松开他的桎梏。
“是谁的不紧要,反正不能留!”他喃喃自语。
他跟了舒达十数年,他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赤族人注重血统,一个奴隶,在舒达没有授意前怎能有孕?况且这孩子是不是他的还另说。
“假使……我想留呢?”一语方出,塔伦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她。
“阿布多,我看你是疯了。”他再次瞥了眼她小腹,现在月份还小,尚看不出。可这肚子会慢慢鼓起,可汗早晚要回王帐,如何遮掩?
即便她得幸瞒过,生下孩子,届时一个日啼夜哭的婴孩要去何处藏身?
塔伦脸白了白,按下性子劝着她。澄黄的光照在茅草上,添了几分柔色。她锐利的目光沁上水泽。她心知塔伦是为她考量才与她说上这许多。
“趁主子未归,赶紧解决才好。”
“容我再想想。”
“还有何事要想,我给你找药,你今天就喝!”他气急败坏。
“塔伦!”雁儿缓了缓语气,神色恢复如常,“不要干涉我,好吗?”
什么叫不要干涉?如何不干涉?塔伦对她向来束手无策,只于她身后气得直跺脚。
迎着余晖,她不由自主地来到程靖寒毡帐附近。昏光下她遥遥望着那矮小的顶毡,抖颤的手摸上小腹,心中翻江倒海。
此时一女子靠近木门,全然不曾理会守卫,径自推门进帐。
她装扮鲜丽,珠饰贵重,头帕上的红宝石璀璨。除了可敦再无第二人。雁儿愣在了原地。
北疆的夜风裹着丝缕凉意,她不知站了几时,直至月悬高空,诺敏走出毡帐,她依旧如木雕般杵着。她仰面收住眸中的晶莹,脚步迟迟,月光皎皎流淌过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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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祈葛: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