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复抬起头,孤月一片白。月色苍苍,铺就满地霜。
一缕月光投射在雁儿脸颊,她眼睫轻扇,朦胧中她看见塔伦靠在胡床边,睡得深沉。
帐中弥漫着浓烈的药草味。她的伤口被细致地敷了药。
她试图挪动身子,疼痛在慢慢复苏,每次呼吸都似针砭刀刺。她无力地仰躺着,愣怔地感受朦胧月光打在自己身上。
那边厢塔伦猛一点头,苏醒过来,瞧见她正睁眼打量自己,惊喜交加。
“阿布多,你可算醒了!”他探着她额头,喜道,“好像也不烫了!”
她留意到塔伦眼圈乌青,翕动嘴唇,没说出话来。
“渴了饿了?”他见她欲言又止,猜测问起。
雁儿摇摇头,视线复又转向衾被。
“我的衣袍……是你?”
塔伦干笑两声,未有立时接话。
雁儿自嘲轻笑:“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左右我的身子你早看过了……”
“我没有……”塔伦脸红了红,“我请婢女帮你换的,每日也都是她们替你换药。”
“婢女?”雁儿这才察觉帐外有人影走动,她眼瞳一缩。
“塔伦,你……把你的赤族军带了出来?”
“算是。不少是自愿投奔。”塔伦回答干脆,“正好我也需要。”
需要?她的心怦然猛跳,抬手牵动伤口,使她眉头轻蹙。
“别乱动!你伤太重,得好好躺着。”塔伦粗声粗气,话里却是关切。
“你是打算攻打……”
“没打算。”塔伦径直截断她的句语,“有支军队至少可以保你不再颠沛流离。”
她心弦一颤。局势远不像他所述这般轻易,可他永远只取自己想要的,捍卫他所信奉的。这些年来,他一如往昔。
塔伦见她面色不豫,并不知她心思又绕了千百回。
雁儿倏而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被留下了?”
“我……自然是我问的。那晚你被抓,我再蠢笨也晓得你会出事。”
她敏锐捕捉到塔伦闪烁的眼神。
“信不信由你!”在她面前,他似乎无所遁形。
“可汗那么精明,多事之秋,他定会命人对你封锁消息,所以必是有人递了讯息。”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能不能静心养伤?”塔伦被她盯得浑身不适,没好气地丢了一句。
然则他是拗不过这个固执的小女子的。最终他妥协了。
“是宝音告诉我的。”
宝音。脑中涌上无数念头,可她虚弱的身体无情地斩断她所有思考。她仰面默然不语,任月光似流水自身上缓缓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