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银子!少一钱都不成!”皂隶将水火棍夹在腋下,双手并用比划出了一个十的手势。
“哦,十两银子却是不多,学生这就取来。”房遗爱含笑点头,将手放在腰间,眼珠儿上翻细细寻摸了起来。
就在房遗爱寻找“银钱”的空档,五名捕快全都泛起了中风前兆,一个个挤眉弄眼,惹得秦京娘连连发笑,两名皂隶更是一头雾水,不过眼见银钱即将到手,他们二人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抽风”的捕快们。
“快着点啊,你这小子做事怎么这么磨蹭!”
“对啊!快点拿钱来!”
在两名皂隶的催促声中,房遗爱半攥着左手,将“银子”恭恭敬敬的放到了一名皂隶的手中。
“二位差人,学生身上只有这一锭银子,不知够不够十两?”
皂隶坏笑一声,故意咧着嘴昂着头,伸手掂量了掂量手中的“银子”。
“嗯,分量倒是不轻...”
话说一半,另外一名皂隶在看清楚同伴手中的“银子”后,脸上的笑容登时烟消云散,抖如筛糠拉了拉同伴的袖口。
“伙计...快放下!快还给...太爷。”
“嗯?太爷?你小子喝多了吧,他要是太爷,我还是知府...”
说着,皂隶低头瞄了一眼手中的“银子”,只见这锭“银子”通体用黄铜打造,上端还雕刻着祥云扭纹,黄灿灿闪律律,俨然就是那梅坞县衙正堂公案上的官印。
“我的姥姥啊!”皂隶惊呼一声,惊骇下,险些将官印丢出去。
“卑职不知县令到任,还望责罚。”皂隶弓着腰,双手捧着官印送到房遗爱面前,饶是他们没在大庭广众下跪倒,脸色却也是白得吓人,说起话来磕磕巴巴,好像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似的。
房遗爱收好官印,指着地上的骂声,道:“跟着回县衙!”
说完,房遗爱翻身上马,与秦京娘并肩前行,在一众市井百姓的注视下,带着“捕快混合皂隶”的糖葫芦串儿,大摇大摆走进了县城。
进到城中,房遗爱左右环视,所看到的景象,不仅令这位见多识广的房县令暗暗咋舌。
梅坞县城的大路两侧,一片萧条,摆摊儿的商贩少的就跟秃子头上的跳蚤似得,而且沿街商户大多上板紧闭,有限开门做生意的,却是棺材铺、寿衣店,还有那令少年才子趋之若鹜的秦楼楚馆。
虽然对头名贫困县做好了准备,可眼下看着萧条阑珊的街市,房遗爱这才发现,先前打下的“防疫针”却是小了。
秦京娘坐在鞍韂之上,眼望街上身着粗布麻衣,上面缀有各色补丁的百姓,饶是这位千金小姐不知疾苦,却也察觉出了些许异样,“这怎么说也是梅坞县城,虽然比不上长安,但怎么会如此萧条?这些百姓身着破衣烂衫,打扮的却跟逃荒的难民似得,难不成梅坞县的蝗灾、水患如此严重?严重到大家连口粮、衣服都置办不起了?”
“哼!堂堂一县治所竟如此贫瘠,贫瘠的近乎有些反常,难道真当本县是瞎子吗?”
盛怒之下,房遗爱对着前方正在悠悠赶路的七名恶差道:“快些带路!本县是叫你们来逛街的吗?”
见县太爷发怒,七名恶差俱是一颤,连忙迈动步伐,半跑着朝县衙走了过去。
一路上,黎民百姓对着房遗爱指指点点,脸上恭敬之色却是极为罕见,更得多却是可惜和惋惜的样儿。
来到梅坞县衙,今早得到驿卒通传的皂隶、捕快早已等候多时,一左一右站在县衙门口两边,模样显得十分整齐。
房遗爱与秦京娘同时下马,细细审视两厢差人,见他们面色凛然、打扮的十分精神,夫妻二人全都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可还没等房遗爱脸上的笑容消散,那双双紧闭、上挂铜锁的府衙大门,就如同一根烧红了的铁钉,瞬间刺进了房遗爱的双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