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妙最终还是上了路德维希的车。
她坐在后排,头顶缓缓靠上车窗,感受到了命运无情的捉弄。
车外吵闹不止,年轻男人激动亢奋,最终被强制押上警车做酒精检测。
车内却寂然无声。
直到彻底放松下来,殷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浑身钝痛。
肩膀和小腿像是被汽车碾过般沉重,脑袋上凸起硬硬的鼓包,稍稍碰一下就疼。
“撞到哪儿了?”身边的路德维希突然问道。
“没哪。”殷妙立刻放下手。
路德维希往她这边挪了挪:“……别逞强,让我看看。”
她凶巴巴地瞪向他,却被不由分说地捏住下巴,迫使仰头。
男人手指带着冬夜的冰冷,殷妙本想刺他几句,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神情,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或许是关心则乱,路德维希的眼底全是着急和担忧。
他在心疼她。
“你刚刚为什么突然减速?”
殷妙听他这话就来气:“要不是你鬼鬼祟祟跟着我,我早就开走了!”
路德维希低声
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送你安全到家。”
他顿了顿:“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殷妙简直快气成河豚:“你是在教我做事?你在怀疑我开车的水平?没有你才是最安全的好么!”
她那点小脾气不知不觉又出来了,嘴里愤怒又委屈地念个不停。
无意识的真情流露让路德维希的眼神不由软下来。
或许连殷妙自己都不曾意识到,极其看重“面子”的她,早就划出一条与人社交的自我保护线,对外时刻礼貌有加,进退有度,只有面对最亲近的人才会肆无忌惮地发脾气。
两人上车后一直用得德语交流,前面的司机虽然听不懂对话,但还是从他们微妙的态度中品出了别样的意味。身为一个优秀的司机,他向来擅长察言观色,现在车里的氛围明显容不下他,于是他身手敏捷地跳车撤退:“我、我去帮殷老师盯着车子。”
车门打开又关上,殷妙被冷风一吹,乍然惊醒自己的失态,犹如戳破的气球缓缓泄了气。
她蔫蔫地闭嘴望向窗外,心里对自己刚刚的幼稚行为唾弃万分。
就怎么……还和他吵上了呢?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司机才返回车里:“殷老师您放心吧,事故责任认定书已经出了,对方负全责,那人不配合工作,已经被交警带去医院抽血了。”
殷妙向他点头:“谢谢,那我先回去了。”
司机犹豫地喊住她:“那个,你们的车都被拖走了,需要明天车主亲自去局里处理。”
殷妙开门的动作骤然停住。
司机偷偷觑了眼自家老板的表情,心领神会地开口劝道。
“这个点外面不好叫车,不如我们送您回去吧。”
将近十二点的夜里,榕悦庄的地理位置又偏,的确很难打到车。
殷妙慢慢关上车门,小小声地说:“……那麻烦您了。”
昏暗的夜色里,银色的s级奔驰沿着空旷的道路高速行驶。
车内格外安静,只有空调吹出的热风细微的响动。
即使缩到最角落,殷妙都能感受到从路德维希身上传来
的源源不断的热量。
她心猿意马,口干舌燥,搭在座椅上的左手摸索着想去拿瓶水,无意中碰到身边人的大腿。
仓促地把手收回,就在这时,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噜”地响起。
殷妙:“……”
这个世界对她的恶意好大。
晚上酒局光顾着说话,根本没吃多少东西,之后的追尾又消耗大半精力,她竟然……饿了。
路德维希侧头看了她一眼。
殷妙捂着右半边脸,只肯用后脑勺对着他。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她的耳朵根却泛上一层明显的绯红。
“去吃点东西吧。”路德维希贴心建议。
“不吃,我不饿。”殷妙死鸭子嘴硬。
路德维希微微叹息:“殷妙,你可以和我生气,但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又来了,虚情假意的关心,装腔作势的温柔,戳得殷妙心里肺里火烧火燎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