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我们的事,你也可以将其看成是道德制高点。
所谓道德制高点……往小了说,比如你在路上看到两个人为了鸡毛蒜皮之事吵架,若是没人围观还好。若是有人围观,哪怕围观的全是陌生人,吵架双方也会下意识的扯着嗓子试图让围观之人支持自己,尽管这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若是往大了说,即便是两国交战,双方也都要找个由头,谓之师出有名。
尽量让自己占着理,让对方亏着理,以便得到更多的支持,所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便是这个道理。
这便是道德制高点,你也可以将其理解成天时地利人和中的人和。
现在回头说我泼刘家脏水的意义,这与你先前所问为何要泼这等谁都能看得出这是造谣的问题差不多,所以一并回答了。
先前说过造势的作用,那么我先把势造起来了,便是刘家是个罪大恶极活该千刀万剐的恶棍,民众会怎么想?
刘家有问题吗?
有!
恶吗?
恶!
恶到这种地步吗?
远不至于!
可这关民众屁事?大家要得是猎奇、要得是起哄、要得是铲除恶霸、要得是发泄对生活
的不满。
有些事确实是冤枉刘家了。
可……谁管?
谁让你确实作了一些十恶不赦的恶呢?
平时大伙都奈何不得刘家,也就忍气吞声了,但不代表大伙儿都没想法。
如今忽然刮起这股风且风越来越大,不跟着似是而非的痛骂几句如何对得起曾经的义愤填膺却无可奈何?
所谓不是不报、乃是时候未到,还有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无数人信这个。
当然信这个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虽然对别人无力,但终究能约束自己的行为。
所以这火便烧起来了。
火烧得越大,所获得的关注度便越高。
如果在火烧到最旺的时候,有人去击鼓鸣冤状告刘家,会怎样?
不消说,肯定会引起最大关注,也会得到很多人在道义上的支持。
要知道人总是同情弱者的。
民众越关注,官府越不敢徇私。要知道官员也是人,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除非活得不耐烦了,否则没人敢冒着引起众怒的风险去偏袒。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这个情景。
第一天,如果有人前去状告刘家欺男霸女,结果会怎样?
很显然,查无实据,诬告,刘家无罪。
第二天,有人去告刘家巧取豪夺,结果会怎样?
仍是诬告,刘家无罪。
第三天,有人去告其鱼肉乡里,结果会怎样?
继续无罪!
第四天,有人去告其欺行霸市,结果会怎样?
……
最后,有人去告其逼良为娼,结果会怎样?
在这等情况下,官府会怎么样?
先前说过,官员也是人,在经历前几次的判决之后,将要承受怎样的心理压力?
逼良为娼?有没有实证?
有!
官府怎么选择不难推测吧?
这便是我先前说的,顶多把阴谋换成阳谋。因为只要能到最后,就算刘家的身后站着的
李通判再手眼通天也不敢徇私,甚至在舆论的压力下重判刘家平息民愤也不是没有可能。”
刘小心想了好一会,再次点了点头,不过神情上现出了一丝犹豫。
“先生所言极是,舆论这把刀确实锋利无比,可……这也是一把不会自己选择方向的杀
人利器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待刘小心说完,陈辰便伸出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很欣赏你能在这个年纪便能由此想到此处,很难得。
这便是所谓的人治代替法治,这确实是不对的。要知道人类太容易盲从,也有太多人
目光短浅难辨真正的黑白,而且凭什么你所认为的白便是真正的白呢?”
陈辰顿了顿,目光投向虚无的远方,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明末被凌迟的人。
然后觉得心头有些沉重。
“其实这不是你我该操心之事,毕竟这等事以前有、现在有、千百年后估计仍会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根本解决不了。
不过我仍是想试着解释一番。
那便是……民众可以盲从,但掌权者不能盲从。
不仅不能盲从,还得英明无比。
因为你是掌权者,所以你得肩负起所该肩负的责任。若你没有这能力,便请退位让贤,或者打造出一个贤者尽其用的世界。”
说完后,他将目光投在刘小心身上。
刘小心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虽然刘小心看起来若有所悟,不过陈辰并不认为其真悟了,因为他的这番话已经触及到了这个时代的根本。
这便是……体制。
他并不认为以刘小心的年纪能够真正理解这些。
但这无关紧要,因为只是闲谈而已,以两个人目前的身份……这大概类似于后世那住着地下室的命操着中南海的心的调侃吧。
刘小心笑了起来。
“先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便是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一开始就把火烧得旺旺的,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呢?让对方来不及反应不是更好吗?”
陈辰缓缓摇了摇头。
“凡事有度,万事不可过,过则无益,当雷霆时便霹雳,当谨慎时便循序渐进。这里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并不是稳赢,还牵涉到李通判,未必便能一直按我的计划走,你慢慢看便是了。
还有,我也有通过此来逼出一个人的真正想法的心思。”
“是谁呢?”
“这个人啊……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但还不完全确定,需要验证,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好,那小心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