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之后便是下午,整个下午都是在平淡中度过的,没有出现任何的变故。
接着是夜里。
天仍是阴着,所以这样的夜很黑,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风仍有些大,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夜这样的风……这就如同是地狱里吹出来的阴风一般,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冷得人的灵魂都似乎在颤抖。
天才黑,整座城市便陷入了安静。
这种天气自然是老婆孩子热坑头才最美妙。
但陈辰租来的房子里可并不安静。
天才黑,他便让人挂起了很多盏灯笼,就像八月十五那夜的陆家花园那样。
可惜这会随风摇荡着的灯笼没有丝毫诗情画意,看起来很是凄凉。
陈辰负着手站在屋檐下,默默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在他视线的方向,是刘家,此时他的人正盯着刘家。
盯的是刘家但又不是刘家,因为愁云惨淡人心惶惶的刘家已不再能存于他的心中,所以盯的只是刘家会不会有人进去。
想要将刘家灭门,自然得要派人进去,否则如何灭得了门?
承担这个任务的是孙可和孙易二人,这二人刚从吐蕃回来不久,在文州城完全是生面孔。且经过这半年的打磨,如今已越发的得心应手,做这等事简直是小儿科。
在曲里时,他便是用孙易盯的雷家,效果还不错。所以到了此时,他甚至在想,将来要不要把孙易打造成一个情报头子?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他的注意力自然是完全放在这一夜上。
夜黑风高,是不是杀人夜啊?
……
天才黑不久,酒楼便打烊了,刘小满带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家。许是知道如今形势不怎么妙,所有人都是静悄悄的,即便是走来走去也是踮着脚,生怕打扰到他。
不知何时,刘小心来到了陈辰的身旁。
“先生,那李竹真会如先生所料,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举动吗?在小心看来,这也委实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无论碰着什么事,你都得做好最坏的准备,不要总是存有侥幸心理。这并不是让你第一时间就与对手图穷匕见,而是要提防着每一种可能。就以此事而论,在你看到今天上午刘闯的死状时,你生出了什么想法?”
刘小心想了想,勉强笑了起来,笑容有些不忍。
“倒确实是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这就是了。”
“可是先生似乎并不怎么介意李竹的嫁祸?”
“不是不介意,而是两害相较取其轻。”
刘小满再次想了想,然后说道:“虽然这么说,但先生终究是有自信的。”
陈辰弯了弯嘴角,不再言语,而是继续盯着远方的漆黑天空。
……
孙可与孙易终于回来了,给陈辰带来的消息证实了他先前的判断。
有一行人进了刘家,在不久之后,夜色中便出现了异常,出现了好些身着夜行装的人,两人见危险渐甚,只能撤了回来。
看起来……似乎已基本上确定了?
可是陈辰并没有下达任何吩咐,这让身边的人都感到诧异。
在别人看来,既然你料到了也证实了,那总归是要提前做一些准备,毕竟是嫁祸,总是要证据的,既然你识破了,自然该努力排除危险。
可他却似乎不想做任何准备。
其实在陈辰看来,这事儿根本不需要什么准备,因为他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跟着李竹的节奏走。
既然是一个通判嫁祸给你,那么就算有破绽你也抓不住,只能是自取其辱多吃苦头罢了。
这就好比后世一个地级市中能与一把手抗衡的二把手,若想栽脏嫁祸给一个平头老百姓,你拿什么去阻止?
彼此所能调动的资源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嘛。
他只不过是想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而已,否则始终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很煎熬的人的。
……
夜越来越深了,在孙可孙易回来好一会后,陈辰一直行注目礼的那个方向终于有了异常。
出现了一些亮光。
很快那亮光越来越醒目,最终变成了一场红透半边天的大火。
火借风势,烧得很快。
刘家被烧了?
陈辰的嘴角弯了起来。
终于,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等着进厢军吧!
他也终于做出了第一个所谓的“准备”。
“所有人都进屋去,估计一会就会有人来了。”
……
他的预言再一次正确,在那半边天仍是通红的时候,他的家门前开始有了动静。
门被拍响了。
可惜却没有人去开门,陈辰只是抄着手站在屋檐下带着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远方的熊熊大火,对于那不耐烦的拍门声似乎充耳未闻。
然后敲门的人似乎急了,连着几撞,终于在砰得一声中把门给撞了开来。
接着一辆驴车开了进来。
驾车的是一个全身黑衣、也用黑巾蒙着面的男子。
在将马车驾到陈辰面前时,黑衣男子勒住了驴跳下了车,看也不看陈辰一眼,便拍着手转身离去。
走姿很嚣张,边走还边打量着宅子的格局。
陈辰看了一眼那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门外的黑衣人,然后把目光转向那辆驴车,许久后叹了一声。
“自己滚下来吧。”
话音刚落,车厢里便传来响动,然后果真有一个人骨碌着滚了下来,最终摔在地上还打了两个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