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威压极烈的剑气从湛瑛周身逼出,立时连同黑气和尸体都消失无踪,湛瑛抬手将眼前浓雾挥散,仍是望不到一点方才打斗的迹象。
奇怪。
她倒是可以把所有“活物”都杀尽,却也走不出这个雾障迷宫。
湛瑛想到自己随身带有拂翳珠和一些防瘴疠侵体的丹药。
把拂翳珠含在嘴里,剩下的丹药一起吃了算了,谁知道这里有什么古怪。
拂翳珠,含在口中即防瘴疠,也可免邪魔作祟布下的阴风毒气侵体。甚至能目透迷障,看清本象。
眼前浓雾既消,湛瑛往前多走几步便似身处一座破旧的古镇当中。
她旋转了几次方向,终于在明明熙攘穿行的人群间看见两个特别的人影,一红一白。着红绡的女子艳丽,白衣的男子高挑。
“师弟,师父那样连自己死期都算无遗策的人,你也不信吗?”
“老胡子借死脱胎,他可是求之不得。”
“师弟,你迟早会死于自己的傲慢。”
“这对师姐来说可是好事一桩。”
“你……”
两人在湛瑛面前停下,像发现了奇观似地饶有兴趣地停下。
湛瑛回头,一个破衣烂衫几乎衣不蔽体的女孩一边卖力地咀嚼,一边瞪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凶恶地和将她围拢在中心的几个小孩厮打。
除了破布条寒碜地耷拉下来,她裸露脏污的皮肤也添了许多新鲜的血痕。
女孩毫不在意身上其他地方被踢、咬、掐或是用石头砸,她只会在对方同样脏兮兮的手指抠进嘴里时才不择手段地反击。
其他时候,倒是有点武道精神,对付几个明显不如她的精光瘦条的男孩,她光靠灵活闪避和适宜回击就已经让对手呲牙咧嘴地又恨又怕了。
“师姐,这个牛脾气像不像老胡子。”
白衣人带了点笑意看向身边的红衣女子。
“我看她倒是生有仙缘。”
“师姐,什么时候你也能前知推命了?”
“我就是专门知道你厌恶这一套,所以不想你收她为徒。你已经有这个意思了,是吗?”
“师姐,你算我的心意倒是很准。”
“喂,小麻雀,跟我走吧。”
女孩回头,白衣人扔下几个铜钱,那帮好不容易集合起来找她算账的小孤老便作鸟兽散。
女孩厌弃他这副居高临下的口吻:“大白鹅,你倒是跟我走啊。”
红衣女子却笑了:“很机灵,更像你。”
白衣男子不悦道:“我要收你为徒,这可是多少人都……”
女孩一脚在他一尘不染的云靴上踩了个灰蒙蒙的脚印子,笑着说:“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我也没收过徒弟呢!不如你翻几个跟斗,我看看你够不够格做我徒弟。”
红衣女子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笑靥明丽,弯眉含春。女孩更加得意了,她宁愿讨红衣女子的欢心,也不想叫这个棺材脸的白衣男如意。
白衣男子并不动气,说了声:“你看好了。”话音未落,便见他隔空纵上几丈远,便在二层高的支窗前翻滚了几遭。片刻后,稳稳落地,脚不沾尘。
“怎么样,够格了吧。”
女孩拍了几个稀落落的巴掌,夸道:“不错不错。”转身便走。
衣襟后一直不知道哪里来的长手将她捞了回去。女孩疑惑,她明明算好距离就能像以前一样跑掉啊。
“都翻过跟头了,你还要不认账吗?”
女孩被他提住仅剩几片破布碎缕的后颈,不敢乱动怕摔个倒栽葱,嘴上仍然犟道:“那你跪下来好生说话。”
白衣男人在她脸上轻轻拍了几下,作势要打,“这般会以下犯上,要怎么罚你?”
女孩怒道:“谁在上谁是下,说清楚了!我宁愿当她的徒弟,也不做你的师父!”
肮脏的小手指向红衣女子。
女子将她的小手温暖地包住,却只是把她伸出的小指头折放回手心,不忍道:“学未有成,我也不敢收你这样的刺头做徒弟呢。”
女孩遭到意料之外的背叛,懊丧地垂下头。
难道只剩一个出路了吗?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做一做你的恩师吧,请放我下来,小白鹅。”
对方竟然真的将她轻轻放下,女孩自信十足地转身就跑。
这次是被红衣女子拦腰抱回来的。
真好,姐姐不嫌弃她又脏又臭,怀里还暖暖的,女孩一点也不挣扎,其实她已经很累了。
“师弟,我看你也许自己做过师父便会知道师父的苦心了。”
“你怎知我会是怎样的师父?”
“再怎么差,也不会比老胡子更过分?”
“那你便看着罢。”
湛瑛跟在叁人身后,红衣女子和白衣男子都不是普通人,二人离了市集便化作剑光飞去,原来都是炼成飞剑的剑仙。
湛瑛在幻境中倒是无所不能,她跟在后面,却也没有跟丢。
红衣女子不知去了哪里,只见万仞削壁、鸟踪不到的绝境中,白衣男子提着女孩瘦弱的双肩,似故意要试试她胆量,任山顶寒风呼啸吹得她摇摇欲坠。
饶是这样,女孩仍然不肯像在红衣女子怀里那样乖顺地攀着他。
白衣男子将女孩扔进一个下面就是万丈深沟的山洞,伸出干干净净的掌心,便凭空幻出一本剑诀也不问女孩识不识字,就让她在这里静修内外功法,威胁说几月后不见长进便将她从峰顶扔下去。
白衣男子化成一道青光破空而去,女孩没有吃的,也没有盖的,仍然感到方才凌空飞翔的寒冷锥心,却哆哆嗦嗦地拿起那本剑诀看起来,渐渐忘了寒冷,忘了饥饿和困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