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跑了近半个时辰,看到红漆铜钉的大宅门,众人才随李德下了马。孙辽等人一看此处顿时就直了眼,如果说刚才还在为青砖明月屋而兴奋,现在就只有吞唾液的份了,小声道:“老大,仲礼家的宅子怎这么大?比平沙府的豪宅大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李记的主要产业是贸易,估计这边是嫡支,平沙李记只能算庶族。”雁洛兮给她解惑。
沿着院墙骑马就骑了半天,就算离码头有段距离,也是豪得太惊人了啊!做贸易尤其海上贸易的商家是真的豪!这让雁洛兮对于占领海岛,打通商道更是充满了信心。
雁洛兮面不改色,缓步跟在领路仆役的身后,李德心中越发了然,自己曾经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她的出身绝对不凡。
客客气气带着几人进了大宅,曲径通幽,很有苏州园林的韵味,没有一丝商人暴发户的铜臭,明显这李记商行应传承了数代,养出了底蕴。一路走到李德的院子,没听到任何下人的喧哗之声,而她院子里那棵巨大的火红珊瑚树,更是夺了所有人的眼球,还真是每一处都渗透出十足的“贵气”。
众人落座,仆役奉上茶水,李德才道:“雁君这次亲来番禺收船,不知何时想要粮食,我好叫下人们提前准备好。”
雁洛兮轻笑,并没有被刚才的实力展示碾压住:“我想先与白砚席一同去海上逛逛,可以先拿半条船的粮食,其余回来时再取即可,届时让孙辽到店里提前打招呼,不妨事,都来得及。”
“雁君要出海?也想做贸易?”
李德有些不敢置信,毕竟才考上解元,有沼气火,香露等一系列产出的沉鱼落雁真是不需要趟这浑水。
跑海,给码头城市如番禺带来了高额的税收,朝廷对外垄断‘贡市’的态度有所缓解,但依然禁海,不鼓励商民出洋贸易。没有强大的背景,下海出洋者被视为奸徒,势力壮大者被自动化为海盗,若非走投无路,鲜少有读书人会参与到这里面来。
“仲礼这话问的让人诧异,不出海,我何必要两艘福船,多要些地不好吗!”
的确如此。李德笑了:“雁君这次把沼气火签给李记,这份情,我李某还是要承的。雁君要出海,仲礼愿同行,毕竟我家跑海起家,海道上还是有些势力的,现今不比以往,海上的情况越发复杂。自当年马援将军平定交趾后,朝廷在南海珠崖,临振两郡十县设有驻军,所以从番禺到交趾的海路较为便利,海盗一般会绕开琼崖湾,大部分聚集在南合州,海康县雷州那边拦截去往东海的船只。”
见两人沉思不语,李德又问:“不知雁君对什么感兴趣?”
心中多少知道一些海上帮派林立,很不好惹,船队的规模很重要,雁洛兮道:“多谢仲礼提醒。我要的比较杂,各种粮食作物,香料,药材,木石土等都需要。不过最最重要的还是各种各样的种子,花草树木的都行,没见过的都要,你知道我们可以生产不同的香露,包括驱蚊防虫,甚至抵御瘴气的花露都能做,但原料难寻。”
李德唇边笑容加深,眼露精光,她家除了控制着交趾稻的产地,在南洋也有很多生意,开了不少园子,给高出本地几倍的工钱都无人愿意移去,皆因热带的瘴气严重,各种危险的蛇虫蚊蝇让岭南人都无法适应,更何况北人,只能收买当地懒散的土著帮助管理,出产低下。
“雁君想要的这些,李记皆可代劳,给雁君的价格一定比番禺本地还低。毕竟海上危险,跑海的人家,哪个不是九死一生。尤其近年来海匪勾结商家日益猖獗,连我李记的商船都被截过两次。若非海精帮老大出面调停,此事决不能善了。”
雁洛兮正色问道:“还望仲礼赐教,我与阿墨才到番禺,属于孤陋寡闻。”
李德讶然,怎的还有这雪国人的事,雁君这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不会想拉着白墨一起跑海吧?恐怕本地官府就不会认可,雁君既走科考之路就应远离这雪国人。
想归想,她还是坦然道:“海精帮算是最大的海帮,控制着南洋产地及海上的粮道,与李家交好,倒是不用担心。巨鲨帮控制了来自西海的香料,但因为凶残成性,杀人无算,几大商家曾联手灭了这个帮,但毕竟在海上纵横了几十载,最近大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属于零散打劫,值得注意,不来招惹也懒得管她们。最糟的是占着蝴蝶岛的青碟帮,现在的大当家是位男子,心狠手辣,却也足智多谋,算是海上枭雄。”
见她二人互看了一眼,神色专注,李德越发好奇,更加详细解释道:“这青碟帮的大当家石郑氏,头目们又称他石一哥,原为岭南名妓被蝴蝶岛的大当家石一看上,劫持入岛做了压寨夫郎。石一死后,他杀了二当家和三当家,勾搭四当家自己成了新领袖,建青碟帮,收了周边小岛上匪徒,现在势头正盛,从南海去往东海的船只基本都要经过蝴蝶岛,我家那两船货就是他带头劫的,估计与孙记米行有勾结。”
白墨点头,雁洛兮明白李德给的信息正确,笑道:“既然如此,仲礼就这么吃了哑巴亏?”
轻轻吐了口气,李德颔首道:“我是认为早除早安心,但家主没动作,我个人的船不够,武力也不行。”
雁洛兮和白墨同时笑了起来,异口同声道:“要是再加上我们呢?”
李德愕然,原来这就是她苦思不得其解的答案,苦笑道:“是仲礼小看了雁君,还望莫要见怪。”
雁洛兮面露无畏,挥手道:“仲礼怕什么!是怕自己抵不住那名妓的风采,也来一场姐妹阋墙?还是我们的船比人差,拳头比人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