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和冯保对了一下眼神,唯恐李彩凤和朱翊钧早就来了,刚才一番话被他们听见,那就情况不妙。
且不说对邹元标采取什么严厉的惩罚措施,至少压着奏本不上报就是有意欺瞒皇上。那可是欺君之罪。
好在对过一眼之后,齐齐投向端庄秀丽的李彩凤,发现她表情十分自然,两人这才心里安定下来。
水墨恒回道:“还能有谁?笑的自然是吴中行艾穆之辈。今天怕是不止我与冯公公,全北京城的官民,想必都在议论因反对夺情而廷杖的事吧。”
李彩凤和朱翊钧落了座。
朱翊钧在他母亲面前,那股神气劲儿明显有所收敛。
水墨恒对这个十五岁的皇帝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看来在他母亲面前很多时候确实都是装出来的,刚才在午门城楼上观看廷杖、讥笑冯保那才是出自他的真性情。
像几乎所有皇帝一样,朱翊钧也热衷于权利。利用手中的权利将人治理得服服帖帖,在他看来是一种莫大的乐趣。
李彩凤冲水墨恒道:“我一生笃信佛宗,一向反对打打杀杀,可这次钧儿下令廷杖那几个上疏反对夺情的官员,实在迫于形势,还望你谅解。”
这话说得,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上,我只有建议的资格,哪还能干预?请我谅解作甚?水墨恒心里这样想,嘴上恭敬地回道:“太后言重了。那几个酸文人,既可气又可恨,是该挫搓他们的锐气和迂腐气。”
这话一半出于客气,一半也是出于真心。
对吴中行艾穆几个,哦,还有愣头愣脑的邹元标,水墨恒的确感到可气可恨可怜。
想着身边多少人将自己的话当作圣旨一般,包括冯保和张居正甚至李彩凤,可那几个酸文人却充耳不闻。
压根儿没当回事!
你说气不气人?
当然,他们几个对水墨恒并不了解,也是事实。若都像冯保和张居正,与水墨恒交往甚深,想必结局又是另一个样子。
李彩凤点点头,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欣喜地说:“我也是为钧儿考虑。钧儿贵为皇上,他父亲过世得早,我身为母亲,岂容臣子任意挑衅他的威权。”
“理解,理解!太后无需多说,你的心情我明白,世上母亲都是护儿狂,这件事就当过去了吧。况且,皇上仁慈,又没要他们几个的性命,只不过打了他们一顿,让他们长长记性。于他们而言,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只是……”
水墨恒突然犹豫了一下。
“只是什么?”李彩凤追问。
“只是赵志皋这个人,我总觉得与其他几个还有些不同,这次也跟着受罚了,不知……”
“先生,”朱翊钧立即插话道,“你是说赵志皋不该受罚?
“皇上,不是这个意思。”水墨恒迅速组织语言,“我是想说,赵志皋虽然也反对皇上夺情,可态度并没有其他几个激烈。”
“那为什么他也要跟着上疏?”朱翊钧瞪大双眼。
“如果说吴中行和艾穆等反对夺情的心有十分,那赵志皋这份心应该只有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