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故问,也在颠倒黑白。分明是掐着时辰赶来,却说是自己的过错。
“我饱了。”令人噎得慌。
林良善时常觉得和他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闭嘴了。
可想着婢女的话:“小姐,公子是特意回来与你一同用膳的。”到底是他派来的人,全是想着他说话,又气闷地很。
闵危放下筷子,见对面碗中还余半数的粥米,皱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
在婢女撤下残食后,他又吩咐了句:“让厨房做些松糕来。”
甜而不腻的糕点,她好似喜欢吃些。闵危注意到。
她坐在小榻上,胡乱翻着一本杂记,关于农事的。本就没多大兴趣,还因对面坐了一人,更是难坐。
待闵危将秦易送来的公文处理妥当,已是半个时辰后。
他看了一眼那书的封面,原严肃的面变得轻松起来,有些年少人的生机,笑道:“你若是无聊,既不愿外出,我们下盘棋如何?这书就不必看了。”
积微居中的书,多为游记话本,言的是有趣好玩。她哪里喜欢看这种务农生产,多半心不在其上。
“我想看书。”林良善拿书隔开他的脸,道。
正此时有人敲门,是秦易的声音。
“你倒也不必在这里,去忙罢。”
在他开口前,林良善率先赶人。
“好。”闵危本欲摸摸她的脑袋,却止住手,想起什么,道:“等会会有大夫来此,为你查看病情。”
“嗯。”极冷淡的声音,表示知晓了。
待人出来。
秦易自然察觉到了落在他身上的冷视,忙道:“二公子,是青姨娘又闹了,小公子让我来找您过去。”
闵危微弯的唇角扯平,面上笑意尽失。
另一处临街小院。
本是镇北王妾室的凝青,在得知自己的夫君被敌砍成两截,身死金州后,是恸哭了一场,差点气厥过去。待被下人灌了药醒后,又是哭得不能自已。
王妃叶氏同众多后院之人,都在待闵戈的尸身被运回梁京,好办了丧礼。府上早挂了白绸灯笼,阖府哀悼。
凝青自是抱着自己儿子,每日流着泪絮叨,十分担心今后生活。
可是闵戈尸身迟迟未回,等来的却是猝然返京的闵危。是时,等凝青听到闵危大闹江府婚宴的下一刻,便被人敲晕了。连同亲儿闵容,一同上了贼船。再得知绑了他们母子的是方被寻回府三年的遗子闵危,是吵闹着要见闵危。演变愈烈,是到了这处小院之后。
什么都不知,便脱离了原先日子,让她更加惶恐不安,隐有癫疯之症。
闵危到前厅时,那里已然有一人,颇有些坐立难安。
“二哥。”闵容听到身后动静,忙回过头,面上担忧未散。
距离上次两人相见,已有四五日。
“你找我何事?”
闵危本就不是什么善人,还多管他人死活。但闵容是必须要随他前往金州,若留在梁京,只会和其余人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后边的院落隐约有发狂的尖叫:“闵危呢?闵危呢?”
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闵容俊逸清朗的面,落着沉重,倒有几分后来的样子。
闵危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父王真的是被敌军杀害的吗?”闵容捏紧了拳,直问,眸中是窜动的火。
只欠缺世事历练。
闵危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了,话中却有哽咽难声:“是。”
“真的?”再次发问。
这回,闵容直视着他这个所谓的二哥。自闵危被寻入府,待见此人,他就觉不对。
闵容说不上哪点不对,但他一向对人性敏锐。这些都是他自出生,在那方尔虞我诈的王府后院习得,只不过平日都被他表面的嬉笑爽朗掩盖,也少有人对他设防。
到底是生身父亲啊。闵危心下讥笑,面上露出些许惨白之状,艰难道:“倒不全是。”
闵戈,是死得其所,诸多人都期盼着。
他将那些事实说出。
闵容的脸色一瞬白了,不可抑制地后退两步,道:“怎会如此,明明父王是为国尽忠,才战死沙场的。”
“闵容,你现今该明白了。”
“可为何只带了我和阿娘离开?”他的声音有些钝,失了少年气。
闵危转过身,看着滴落在院中黄木香叶片上的雨水,细窄的眼皮沉了几分,低声道:“你就当是我还你的。”
闵危回来时,冬雨是愈发大了,天色阴沉。即便撑着油伞,肩膀处也湿透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