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宫正殿之中,珠帘拂动,熏香氤氲。
“本宫要查的东西,你可听明白了?”
殿中炭火烧得正旺,但这暖意却到底只限于正殿之内。玉衡席地坐在大殿屋顶,一面笼袖晤着有几分发凉的之间,一面分辨着殿内不甚清晰的话语。
“属下明白。”
“你今夜便多领几名绣衣使连夜北上,切记,不可走漏风声。”
“是,属下告退。”
“慢着,本宫另有几事还需安排……”
殿中的话语声又一次低得全然无从分辨,玉衡耸了耸肩,瞥了一眼大殿四周时不时也会看向她的禁卫们,索性收起了那一点好奇之心。
左右也不过是重提年前天机使的浮尸案与西羌使团旧案,长秋宫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但事已至此,她也不会贸然放松洛都之中的监察而调人前往北境。故而年前最后一次朝会之上,兴平帝“下诏”以赵王为幽州牧、都督幽州军事,待得年后开市便得离京赴任。
按理说,长秋宫在此之后动手调查西羌使团旧案最好不过,便是要将赵王在赴任途中灭口也颇为方便。但如今看来,她已然是忍不住了。
玉衡轻叹一声,抬眼时正见得破军在长秋宫女官的引领之下走出了正殿。她思忖片刻,便起身自一侧跃下,而后故作不在意地举步追了上来:“破军。”
不出所料,对方颇为讶异地驻了足,循声看了过来,神色因他们上一次的交手而难免显出了几分犹疑与尴尬:“廉贞?有何要事?”
一旁的女官见势便有告退之意,玉衡自然是抬手虚拦一番,对她粲然笑道:“不过是些闲事需得麻烦他,姑姑何必如此避嫌?倒惹得宫中他人凭空猜疑。”
“是。”那女官并不多言,只是应了一声,便仍旧侍立在一旁。
破军一时不明她的目的,便也只是有几分审视地盯着玉衡,不咸不淡地接过了一句:“你倒是难得将‘闲事’交付于他人——说吧,何事?”
“也不是什么难事。”玉衡轻轻一挑眉,又露出了招牌般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我如今不便离宫,想请破军为我去西市治觞里的一户酒家买上一坛酒而已。”
破军不明就里:“……哦?不知是哪一户?”
“便是以桃花酿闻名的那一户,听闻秦御史府上但有宴饮,便会从那里沽酒。”玉衡状似不以为意,闲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前些日子昭鸾郡主入宫与明仪太妃闲谈到民间佳酿,对此亦是颇为赞赏呢。”
一旁的女官嘴角不禁有些抽动。
“廉贞大人的日子倒是过得十分惬意。”破军听得这二人名号,似是明白了些什么,顺势又问道,“只是不知这一家的桃花酿,有何别致之处?”
“其实说来惭愧,我也不过是有所耳闻,还不及前去一试。”玉衡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延酤里的那酒家虽说常年供应着衣冠里诸府的酒水,到底还是腻味了些。”
“真是一个率性的理由……”破军心下有了些许定夺,应下了她的话,“不过既然是举手之劳,我自然不会推辞。”
玉衡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一旁的长秋宫女官,又笑道:“那么,多谢了。”
破军思索了片刻,建议道:“晚间我还需去绣衣使卷宗库中交接一些琐事,不如便在那时交给你?”
“如此甚好。即便晚些也无妨,我自会在宫门处静候佳音。”玉衡微微颔首,这才做出一副似乎恍然大悟的模样看向了一旁的女官,侧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微笑着,“看来是我聊得有些久了,耽误了正事可不好——二位请便吧。”
……
“她说了些什么?”
长秋宫女官重新回到殿内时,正见得那重重的帷幔似是因风微动,而后不带任何情感的女声便已不紧不慢地响起。
“回禀殿下,她……”女官回想了一番,有几分不可思议地清了清嗓子,又紧接着说道,“她让破军路经西市之时,为她带上一坛酒。”
“哦?”韦皇后却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荒唐或是滑稽的事情,她思索了片刻,再次开口问道,“她应当会提及需要一坛怎样的酒……你且详细地说一说。”
“是。”不得已,女官只得在万般疑惑之下,复述起了那时玉衡不着边际的话语,“依照她的说法,她想尝一尝治觞里不知是哪一户的桃花酿,只说是近来颇得朝中名士的青眼,破军到了那里便自然会找见。理由么……说是延酤里的酒家虽然常有权贵沽酒,时候久了到底会腻味。”
“有些意思。”韦皇后径自笑了一声,“真是看不明白,她究竟是率性而为,还是别有用心呢?”
女官听到此处微微凝眉:“殿下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