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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来(2 / 2)

远处身着朝服与顶戴花翎的大臣们正从火车站内退出来,一名身形敦实的中年男子正向载潋走来,载潋定睛细看,才发现那喊自己“三格格”的男子竟是害皇上身陷囹圄的最大仇家——袁世凯。

载潋心底立时泛起一阵厌恶,她仍能清晰地回忆起往事,太后回宫训政时,他与荣禄从天津急急赶来,跪在太后脚边表达忠心,并以“跳梁小丑”与“宵小之徒”来称呼皇上与维新党人们。

维新党人们信任他,可正是他对维新党人“围园杀后”计划的全盘托出,才导致了维新党人的惨死,更加深了太后对皇上的怨恨。而他本人,这些年来全靠仰仗太后的鼻息办事,加官进爵,已至封疆大员。

载潋怕吵着静荣,便独自去上前了两步,她迎上袁世凯,挺直了腰身,并不看袁世凯的眼睛,只淡淡道,“袁大人,是来找我?”

袁世凯以阴鸷的目光瞥了瞥载潋,随后故作洒脱,他爽朗大笑,向载潋拱手道,“世凯见过三格格了。”载潋一把将他托起,只冷笑道,“等等袁大人,您叫错了人,我也受不起您的礼,您要说什么,不如就明说吧。”

袁世凯也一把甩开自己的手,他挺直腰身,颇有几分俯视载潋的味道,他仍旧故作爽快,大笑道,“三格格爽快,世凯喜欢。”载潋警惕地望着眼前的人,载潋见他眼神来回流转,思虑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三格格,世凯为立宪一事曾登门拜访醇亲王,可王爷称病,对世凯闭门不见。你我都知道,王爷年轻,一向也没有什么大病,他对世凯闭门不见,敢问格格,究竟是因为何事啊?”

载潋不禁轻笑,她抬头对上袁世凯的眼神,冷冷道,“袁大人果然贵人多忘事,戊戌年的事,都已忘了吗。”

袁世凯立时故意唏嘘一声,他大笑着连连摇头,抬起头去反问载潋,“敢问三格格,戊戌年,世凯与醇亲王有什么恩怨?”载潋一时无言以对,因为袁世凯是与皇上有怨,而非和载沣有怨,她自然不能说是因为皇上,醇王府都对他嗤之以鼻。就算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兄长不被太后记恨,她也不能承认。

“更何况…”袁世凯再次缓缓开口,他将目光缓缓游移到载潋脸上,他压低了声音轻笑,“若世凯没记错,戊戌年时跪在太后脚边祈求庇护的,可不止世凯一人,三格格,您不也是如此吗?这出卖维新党人,告密倒戈的罪名,三格格与世凯同样,醇王爷又何必只对世凯耿耿于怀?他的妹妹,也并不清白呢。”

载潋冷冷地望着他,不卑不亢迎上他阴冷的目光,淡笑着质问他道,“这戊戌年的事,我哥哥心里不清楚来龙去脉,难道袁大人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吗?”

载潋扭头离开,袁世凯在她身后叫住她,“我本以为我与三格格是同命相连之人,没想到三格格是不愿帮我了!”

载潋背对着他,不屑而笑,“我与袁大人从来都不是一样的人。我也帮不了大人,大人见醇亲王近来得太后宠信,急于结识笼络,可大人忘了,我与醇亲王早已断绝来往,大人想结识他,我帮不了大人。”

袁世凯已没了声音,载潋大步离去,袁世凯身边的下人见载潋已经走远了,才担忧地上前来问袁世凯道,“大人,这三格格不识抬举,醇亲王又对我们闭门不见,我们怎么办才好?”

袁世凯擦拭着手里的怀表,眯起眼来看了看时间,随后将怀表收回到怀中,他背着手望向载潋离去的方向,冷笑了一声道,“我有太后信任,若我真想接近小醇王,自然有的是办法,怎会只依靠她?我无非是拿她来试试态度,连她都对我如此冷漠,可见醇王府上下对我的芥蒂之深,我做事前需先有个准备,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载潋随静荣回到镇国公府上,她将静荣送回到房中,转身欲告辞时却听到静荣的随嫁丫鬟如缨来传话道,“奶奶,醇亲王福晋过府上来了。”

静荣一听此话立时起身,她整理衣冠,连忙吩咐如缨与如黛,“你们快去迎醇亲王福晋进来,我这就出去亲自迎她。”如缨与如黛都退了出去,静荣才搭住载潋的手,道,“妹妹,你也与我一起去迎迎醇亲王福晋吧,好歹她…也是你嫡亲的嫂嫂。”

载潋转头望了望窗外,只见府里众多丫鬟与下人们都一齐涌出去迎接幼兰,载潋却摇了摇头,她垂首轻笑,“多谢福晋好意,但我就不去了。她是来拜访福晋的,我在一旁反倒尴尬,彼此都不自在。”

静荣也不强迫载潋,载潋告了退,便顺着回廊一路往延趣阁走,她侧头一直望着中庭,只见小厮与丫鬟们前呼后拥地将幼兰从外迎了进来,幼兰比从前圆润了不少,腹部微微隆起。

载潋不由加快了脚步,她回到自己安静的住处,站到院里的玉兰树下略歇了歇脚,风将树叶从树梢上卷落,载潋伸手接住。安若与重熙在她身后劝道,“格格,您回去歇歇吧,外头起风了。”

载潋并未答话,她走进暖阁,一直走到自己做衣裳的小桌旁,她拾起桌上那些叠放整齐的小孩衣裳,望着衣裳默默发呆了许久,最终只叹了声气,转身对安若与重熙道,“你们二人也是醇王府的老人了,如今虽跟着我,醇亲王福晋到了也该去问候一声,你们去给福晋请个安吧,顺便…”

安若与重熙正福身要去,载潋却将她二人叫住,道,“记着替我悄悄看看,看看醇亲王福晋,是不是有喜了。别让她发觉了,更别让她知道是我的意思。”

安若与重熙走后,暖阁里只剩下载潋与静心两人,静心从载潋身后走来,为她披上一件衣裳,扶她到卧榻上休息,静心又为载潋端了水,“格格,原来您这些衣裳…是给咱王爷的孩子准备的…”

载潋接过水来喝了一口,她将水杯放在榻边的紫檀立柜上,随口笑道,“从前五哥出使德国,我给他做的那个护身符针脚粗造,实在不好看,我自己都嫌弃,他却不嫌弃,还一直留着,我想好好练练绣工,将来给他的孩子做身漂亮的衣裳。”

静心不禁欣慰得落泪,她点头道,“格格,奴才真为您高兴,到时王爷一定就能理解您了,不会再错怪您了…皇上,也会的。”

载潋猛咳了一声,声音撕裂,静心连忙给她拍背,心里后悔为何要在载潋面前突兀地提起皇上。载潋靠倒在卧榻上,她微微抬着头,望向窗外片片阴云,她动也未动,忽开口问道,“姑姑,我从前托您用那张玉兰梅花图做伞面,去制把新伞,伞做好了吗?”

静心恍然大悟,她连忙去将伞取来,这把伞早已做好,可载潋之前陷在革命党人的手里,静心一时就将这把伞忘记了。

载潋接过静心手里的伞,她用力将伞撑开,窗外橙黄色的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里投射进来,落在玉兰与梅花的伞面上,她迎着阳光欣赏,见玉兰与梅花向阳而生,欣慰一笑,“收好了吧,等我舍得用了再拿出来。”

载潋靠在卧榻上,昏昏沉沉渐渐睡去,梦中她竟见到皇上,他们二人已多年未见,可在梦里还是相视无言。窗外滚滚的雷声愈来愈近,直到将载潋惊醒。

载潋睁开双眼,只见窗外已是大雨瓢泼,安若与重熙已经回来了,载潋擦了擦眼角边的泪,转身问她们,“醇亲王福晋身体怎么样?”

重熙答了话,道,“格格,奴才也不会瞧,不过福晋的确比以前丰腴了不少,许是遇喜了。”载潋点了点头,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安若连忙去扶她,载潋又问,“那她身体都好吗?”

安若心直口快,她直接开口回道,“格格,福晋声音洪亮,气色精神都好,还圆润了不少,您还担心福晋什么呢,倒是您,整日沉沉绵绵,您自个儿才要注意身体呢。”

“怎么说话呢!”静心从暖阁外头走进来,她怒目瞪了瞪安若,静心从前是醇王府里出了名严厉的教引姑姑,才会被安排在载潋房里,安若从醇王府里出来,自然早就领教过她,被静心一声呵斥后,竟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安若乖乖退到一边,静心喜盈盈地跑上来,她扶过载潋,掩不住脸上的笑意道,“格格,您猜谁来了!”

载潋的心温热了片刻,难道那个她在梦中都无法倾诉衷肠的人竟会来看自己吗,幻想只燃烧了片刻,就很快熄灭,她嘲笑自己,“皇上怎么可能会来这里看自己呢。”

“谁啊?”载潋问了一句,静心便忍不住笑道,“瑟瑟姑娘和卓义来看您了!”

“真的!”载潋立时为这个消息而大喜,她发自内心而笑,脚下的步伐也轻盈了许多,静心扶着载潋一路往外走,笑道,“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静心为载潋撑了伞,她们二人一路走到延趣阁垂花门外,只见阿瑟与卓义正在垂花门下躲雨,载潋的泪夺眶而出,她高喊了一声,“阿瑟!”阿瑟闻声,早已不顾檐外的大雨,她飞奔向已许久未见的载潋,二人紧紧相拥,载潋抚着她的背,只问道,“好吗,都好吗?”

卓义领着两名洋人也走进院子来,他向载潋行了礼,问安道,“卓义给侧福晋请安了。”载潋挥手让他起来,她牵着阿瑟的手就往屋内走,阿瑟追在载潋身后笑道,“格格,您看!立德夫人和小罗丝也来看您了!”

载潋已进了门,才发觉卓义身后还跟着位金发碧眼的夫人,她立刻去迎,与立德夫人寒暄过后,载潋将罗丝一把抱起,对她笑道,“你也来了,你也来看我?”

小罗丝咯咯地笑着,“约瑟姐姐说你在这儿,我跟着要来的!你怎么走了,也不来看我了,你还说要送我好吃的,拨浪鼓都要玩腻了。”

载潋身上已没了力气,早已抱不动罗丝,便将她放下来,领着她进到暖阁里面,回头吩咐安若道,“你去拿些点心来,给立德夫人还有罗丝尝尝。”

阿瑟从外走进来,闻见暖阁内尽是草药的味道,她见载潋穿得总比别人多,心中不禁酸涩。自从自己与载潋分别后,她知道载潋身边的知心人又少了一位,瑛隐的离去,已是载潋心里永远不能弥补的伤痛,现在她也与载潋分别。

阿瑟也时常在分别后思念载潋,她感觉孤独得很。

阿瑟看到载潋房内的小桌上叠放着许多小孩穿的衣裳,早已了然在胸,只怕这些衣裳是为醇亲王的孩子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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