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照清一早就看见水玉山从另一侧转出来,肩上搭着甲衣,光着脚悄声走到阿弥身后,双手背在后头,弯着腰探着头看二人一个在地图上指点,一个在地图上写字,一阵忙活。
水玉山也不出声,气息掩藏得极好,他并不避讳言照清几次抬眼的试探,在阿弥身后站着的时候,又并不掩藏身形一般,站了好一会儿了。
只是阿弥一直没发现。
这看似粗野的种田汉子懂得闭气屏息,收敛自己周身辐射的气场,必定是正儿八经的练武之人,还必定是个高手。
言照清从昨日起便觉得他不同,今日对他更是心生忌惮。左右寻不见才哥儿,方才一通紧急的事情,他还没来得从才哥儿那儿听到昨夜他们套出了水玉山的什么话。
“水玉山,你很无聊是吗?”
阿弥被这样一高高一提,反而同站直了的言照清平视。言照清两手将地图张着,就这么泰然直视她,眼中冷清,隐隐的还有些恼怒。
为什么?阿弥不知道,只觉得自己被人这样提着,腋下都生疼。
“我不是小孩儿了,大家都看着呢!你让我还怎么树立威望?!”阿弥皱鼻,避开有百姓看着的那一侧,面冲县衙大门,气急败坏低声同身后的水玉山抗议。
“你多吃点儿饭啊,长不胖还长不高,你瞧你这手,跟豆芽菜似的,要不怎么被人一折就断了?”
水玉山笑嘻嘻将人放下来,有意看了言照清一眼。
言照清面无表情,低头看二人一双光脚。
敌情当前,阿弥也不好同水玉山打闹。好在水玉山也知趣,将肩上搭着的甲衣和里衣一把拉下,递给阿弥,“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瞧见那甲衣,县衙门口的百姓们又都纷纷站起来,肃穆看着阿弥。
阿弥接过甲衣,不至于太重,但十分结实,片片甲片还是宋阿爷给她缝的,如今将这厚重甲衣拿在手中,阿弥好似还能看见宋沛在那艘船上给她缝制甲衣的场景。
“不挑身形,又能保护阿弥。阿弥往后要做谢昭那样的女将军,没有一件像样的甲衣怎么行?”
大敌当前,宋沛连夜缝甲,等到天光大亮、蛮子来袭的时候,这一身甲衣刚好送到她手上来,又在当日的厮杀中为她挡下要扎心的那一刀。在此后同蛮子的每场战中都贴身护着她。
阿弥抚摸着甲片上的划痕,一时感慨,眼中又有热泪要涌出,咳了一声,将泪水逼回去,转头看底下的人,清了清嗓子,软声点了两个娘子,“闵阿姐,宋大娘子,我这只手不得力,劳烦二位帮我穿甲衣。”
那两个娘子欣然应了一声,上前来。
水玉山便可惜一叹,“哎,大前年还是我给你穿的呢。”
阿弥择了就近的县衙门房,半盏茶的时间,一身飒爽出来。宋沛给她做的这一身甲装自甲衣到护腕全套都齐活儿了,将她身上各处护得十分严实。甲片贴着身,又不妨碍她活动,就算她再长胖些长高些也能妥妥顺着她的曲线覆盖她、保护她。
只是少了盔。
她也没穿鞋。
言照清垂眼,看她还是赤着脚,一双脚同身上的严实十分格格不入。
阿弥的长发也寻了个红布条高高束了一扎马尾,长发整齐垂到腰间,清爽又利落,瞧见言照清看着她的脚,也没有女儿家的害臊,大大方方伸了脚给他看。
言照清蹙眉,扔下一双鞋,是她先前穿的那双。鞋是粉色的,同她这一身军甲更是不搭。但——言照清就是不想再看她光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