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照清这算起了个话头,但没人想顺着他这话头往下问水玉山,问清西村的夏里人是如何将蛮子的粮草军引到野人沟里歼灭的,因为这样势必要会将水玉山有意隐瞒了的夏里人阖族没了的事情打破。
水玉山昨日来的时候,在城墙上头好像没有异样,跟大家说的是清西村的村民被他安置在南平村附近的祖宅里。
这样刺破,对水玉山来说着实残忍了些。
“我们清西村,七十八口人,打下的蛮子粮草军有六百来人,粮草近千石,若不止这些的话,也算是打下大半了。”水玉山吞下一杯酒,才说道。
言照清道:“清西村的百姓辛苦了,这样的功勋,理应要记在南理县志上,并呈报朝堂。等我回京城,必将清西村百姓义举禀告皇上,请皇上论功行赏。”
水玉山抬眼,目光灼灼看着言照清,眼中是期盼,是希冀,但也只是一会儿,他眼眶一红,倏地垂下头去,避开同言照清相对的视线。
“多谢言大人。”
水玉山好似低喃了一句,也听不清楚。
众人不敢瞎搭话,唯恐提及水玉山的痛处。
方才人下来之前,周先生早就有交待了,水玉山连阿弥都没告诉,还瞒着大家,必定是尚未能接受并消化阖族没了的事实,他这般吊儿郎当地匆忙娶亲,必定是要逃避阖族没了的现实。
人么,总是下意识地回避痛苦的。
周先生交待大家,除非水玉山自己主动愿意说,若然谁也不要提这个话头。
阿弥顺着粮草军这一条线,站起身来,一脚踩上自己的凳子,一手拿着一双筷子,在被夹走得差不多的红烧狮子头盘中划拉着,东南西北地用碎肉摆出阵仗,西南的剃去,留了北侧和东侧,又将北侧的剃除了一小半。
“我们今日眼见的,该有七千多人了吧?”
阿弥不甚笃定,问的是同在主桌的席子墨。
席子墨的手下今日得阿弥带伤舍命相救,全须全尾地回来,心中对阿弥的观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此刻对阿弥是又敬佩又尊敬——若是放在以前,他可不想承认自己尊重一个十六岁的女娃子。
阿弥问,席子墨就连忙答:
“七千六百多,不带咱们已经剿灭的西南一侧。北侧三千人,东侧近五千人。”
阿弥点点头,两指夹着筷子,敲一敲碟子北侧边缘,“密林里头应该还有人,阿德他们挖的沟也还是有用的,他们肯定还有一部分人横亘在沟后头,今日还没来得及过来。”
“你需要我做什么?”
狠戾的话出自水玉山之口,他这般出声,这般决绝,众人心头都默默惊了一惊。
这感觉不太好,就好像他抱着必死的破釜沉舟的决心,要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地将蛮子拉下地狱。
“你?”阿弥起先还一愣,突然笑出声,戏谑道,“你啊,陪嫂子洞房花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