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想事情想得出神,竟错过了前头阿弥同人交流的话。
但就算没错过,他也听不明白,自一旁民宅二层传来的是男子的声音,说的是南理话,调戏的哨声落下后,是四邻传来的戏谑的玩笑声。
那小狐狸就在他身旁好整以暇地站着,双臂交叠在胸口,好笑抬头看着上头,用南理方言答了几句,并有意笑着瞥了一眼言照清。
各家后院都有火把或是火盆,足够照亮巷子里的路。南理人爱在入睡前燃一把柴火,照亮旅人的路,柴火照明到几时熄灭就不管了。
如今言照清低头,看得澄黄跳动的火光之下,阿弥一双发亮的眼睛,被柔的光照得朦胧的侧脸线条,一时迷离,分不清是梦着还是醒着。
她又说方言,他听不懂,便想起他今夜在宴席上听她说方言的时候,心里的诧异。
此前阿德怎么同她说方言,她都是用京话答复,他那时候还以为她不会说方言,还嘲笑过她。
但她到底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从不会说方言,到没杀过人,也不知道她还诓骗了他哪些事情。
言照清这般想,心里头不得意,将那笑着看着楼上说话的人重重一推,看着软又韧的小狐狸往旁走了两步,脸上的笑意因他这推倏地收了,猛地回头蹙眉看他,心里头大好了些。
哼!
言照清在心里哼一声。
往前一些的地方传来男子的歌声,说不上动听,是哑着嗓子唱的,全无乐感,同阿弥方才哼的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但歌里的“妹妹啊”言照清是听懂了。
阿弥默默听了会儿,“切”了一声,也不出声。
那人还没唱完,又有另外一个青年男子唱起来,好似争着打架似的,也是“哥哥妹妹”地唱一通。
才哥儿“哎”了阿弥一声,“这怎么的?是你们的对歌么?”
桂陇一带是有对山歌的风俗的,青年男女靠对山歌交流、定情,靠近桂陇的雀州一带也有这样的风俗。就是不知道南理城是不是也有,但这会儿唱的小曲儿,同流传在亓州一带的民间小曲儿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用雀州方言唱出来,还能变换词汇,表达不同的意思罢了。
阿弥才站好,又被言照清莫名其妙推一下,怒视了言照清一眼,才道:“是啊。”
也不打算多做解释。
“那他们唱的是什么?”才哥儿勤学好问。
正巧又有另一个男青年起头唱,阿弥听了两句,同才哥儿道:
“这个说他家里有钱,我如果嫁过去了,不用烧火做饭,一日三餐吃外头的馆子,吃到京城去也不愁银两花光。”
又另一个男人唱。
“这个说刚才那个是说大话的,他家只有老母鸡一只,哪里来的银两能让我去吃外面的饭,我如果进了他们家,保管要伺候他生病在床的老母亲,还只能喝邻居剩下的粥水,不如嫁到他们家去,他家有良田十亩,足够一家人吃喝不愁。”
才哥儿笑着用手肘捅一捅言照清的手臂,“大人,这还真有趣啊。”
言照清垂眸看着那津津有味听着的小狐狸,抬手又将她推了一把。
她抗拒了些,没推出去,身子歪了一歪,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