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上次从李静涵手中叫人救下时,颜致远的指尖已经红肿发紫,有些地方甚至被青砖石的地面磨得皮开肉绽,而后来司医诊治之后更是下了断定,说是骨裂了,很是有些严重。
可眼下一看,虽然指尖上的茧子有些明显,可却再看不到丁点伤口的痕迹,那十指还是同先前的一样,修长而骨节分明,尽管也有一层茧子,却丝毫不影响这手指的观赏性,甚至看上去会觉得格外好看。
若非穆染亲眼见过,根本不会想到这人的指尖曾经还受过那样重的伤。
“你这伤好的倒快。”她于是说了句。
“奴是得了殿下的庇护,那尚药局的司医才会尽心替奴医治。”
穆染知道他说的没错。
若非是她亲自叫了人去尚药局请司医,莫说只是手受了伤,便是颜致远整个人伤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尚药局的人也是不会管的。
而穆染留下这个人,甚至一再地叫人去替他医治,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只是先前她并不着急罢了。
可经了这几日的事,她才忽地想起当初颜致远在伤得极重迷迷糊糊之下说的那句话。
因问:“本宫记得当初问过你为何会从慈安殿被送回奚官局,且李太妃还专程交代了人要狠狠罚你,不过那时你并未告知本宫真实的原因。”
“……殿下?”颜致远被这话问得一怔,似是未料到当时的长公主一眼便瞧出了自己说的不是实话。
“眼下本宫再问你一次,若是你愿意说最好,若不愿……便罢了。”穆染道,“本宫素来不喜勉强人,可也不喜欢被人骗。”
颜致远沉默着没说话。
“你先前说,自己是得罪了贵人,可若只是如此,那李太妃为何要将你送回奚官局,却不自己处置,反而还叫奚官局的人来惩治你?”
除非他知道了什么,李太妃怕他说出去,却又不方便自己动手,便只能借着奚官局那边的手将他处理了。
只是未料到之后这人会被穆染带走。
“本宫问话向来只问一次,而你是个例外。”穆染说着,将对方第一次来明安殿时,迷迷糊糊说的那句话复述了遍,而后方道,“向来这话你应当不是胡说的,本宫眼下要知道真相。”
颜致远听得长公主说出那几个字后,才知道原来当时自己就已经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心中所知泄露。
他最终紧了紧指尖,极其犹豫地开了口。
“回殿下,太妃要惩治奴,确实是因着另外的事……”
过了许久,当寝殿的殿门再次打开时,颜致远慢慢从里面退了出来。
他的出现,引得原本在院中做事的诸人纷纷侧目。
都不由地看向他,似是想知道这段时间内他究竟同殿下说了些什么。
可却没人上前去问。
皆因如今明安殿上下多数人都知晓,这人虽是贱籍,可整个人却阴沉得很,旁人便是稍稍离他近了些,都会被他那阴冷的目光所吓住。
因此时日长了,便无人再去接近他。
颜致远便是在众人这样的眼神之中回了自己的房中的。
他回去之后便径直在床上躺下,接着整个人埋首于身下的枕头之中。
“……呵。”
好半晌后,寂静的房间中,才响起一道笑声,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笑。
那是激动而欢愉的笑声,低沉而沙哑。
他想,自己应是成功了的。
他现在都记得,当时殿下的神情。
惊愕而意外。
连叫他退下的声音之中,都罕见地带着一丝颤抖。
那丝颤抖让颜致远整个人的身子都紧绷起来。
如果可以,他真是一点儿也不想离开殿下左右。
不过眼下的殿下,应当是更想一个人待着的。
他还是,不要打扰得好。
这天夜里,穆宴少见地没有来明安殿。
且先前也没有提前知会穆染,而穆染也没叫人去问。
因此两人便各自在寝殿内度过。
及至第二日早膳过后,穆染便叫人备了车,径直往紫宸殿去。
只是素来入紫宸殿畅通无阻的她,这回却被拦在了外面。
“殿下留步。”拦着她的是一位殿中丞,乃殿中省仅次于陆斌的人,只是极少来御前伺候,平日里都是留在殿中省中做事。今日也不知道陆斌是去了何处,竟是这殿中丞来守着的。
他虽同长公主打交道的时候不多,可也知道对方同陛下姐弟感情甚笃,因而语气也十分恭敬,只是说出的话却不是穆染想听的。
“陛下近来政事繁忙,怕是不得空见殿下,还请殿下先回明安殿,免得再此处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