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早已六神无主,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又徘徊着,想做些什么。
“小月,你找到信了吗?”
她的声音轻而缓,抚慰着,又蛊惑着。
对方顿时想起真正的目的,什么也顾不上了,倏地看向那个飞落的书包。
蔚思幸站在一丈开外,俯视着无波的水面,以及不远处跪在地上的身影。
她享受这个时刻。看着让她痛苦的人,按照她想要的方式走下去。
阿喆会不会死?
最好。那天的记忆如毒蛇缠绕,只有他死掉,毒蛇才会离开她。
她紧紧地盯着水面。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没有任何变化。小月已经找到信,悲愤地撕成了最小的碎片。
阿喆还是没有上来。
“喂,喂……”
是小月叫她的声音。
而她完全听不见。
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出大事了。小月害怕地哭了出来,扭头寻找救援。
蔚思幸还是一动不动。
人群骚动,来来往往的身影,伴随着救护车的哀鸣声,阿喆满头是血躺在担架上。一切发生了,又结束了。她目光飘渺,嘴边习惯性地挂着一抹笑,像在参观一幅画。
阿喆差一点就死了。
却也只是差一点。
半米深的池塘当然淹不死人。只怪阿喆命不好,撞上池底利石,当场晕厥,随后大脑缺氧,抢救无效,成了活死人。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巷大。小月不堪精神压力,无限期休学。而蔚思幸被判定为没有做出实质举动的参与者,口头警告,由家长带回家反省叁天。
张菡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乖乖女儿会跟这种事扯上关系。蔚思幸几斤几两,她还不清楚?因此倒也没往心里去,只不再允许蔚思幸和任何人交往密切了。
张菡对自己女儿自信,不代表对别人。谁知道哪天就被不好的人带坏了。
不好的人,张菡理所当然认为是小月。
随着小川上了初中,蔚思幸在学校彻底成了一个人。由于作息不同,她放学重新回到了舞厅。偶尔的周末,和小川写写作业,问他她不会的题。
再后来,小川学业渐忙,自顾不暇,她去得更少了。
一两年的时间里,舞厅上上下下换了不少新面孔。就连苏丽前段时间也走了。原本都猜会最先离开的异乡人张菡,反倒无穷无尽似的待了下去。
张菡留不住男人。他们背地里都这么说。
蔚思幸脑中浮现出许多张不同的面孔,还有张菡十指蔻丹握着的,一杯又一杯的酒。
“小囡,我告诉你,你记住,我们这种人是不配的,永远……”
“千万不要相信,不要抱希望,不要有期待……”
张菡醉了,抱着她喃喃自语,眼里有泪花。
听着这些话,理该是一个看破红尘的人才对。事实上,张菡还是一遍一遍地受着情伤,又一遍一遍地借酒消愁。
白天里,张菡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也许,蔚思幸想,大概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还是相信了,期待了。
蔚思幸不能理解这样的知行不合一。
不过张菡这样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她根本就注意不到药瓶里的药何时变少。
自从阿喆出事,她总是隔上一段时间就吃一粒,几乎是生理本能的反应。
六年级的时候,蔚思幸班里换了新的数学老师。一个满脸写着刻薄的女人,瘦小却爱穿恨天高,走起路来哒哒响,走廊的另一头都能听见。
数学老师嘴里带刺,见人就扎,蔚思幸总是被当靶子。
她听同学说,这女人离过婚,婚姻失败,独自抚养儿子。
难怪。
她又听舞厅里的人说,张菡和女人的前夫睡过觉。
蔚思幸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数学老师为什么总揪着她的小辫子不放,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张菡不以为意,摆弄着指甲,淡淡地说了句:
“就那个母老虎?丑人多作怪。”
蔚思幸有苦说不出。她在人家屋檐下,处处受制的滋味,可太难受了。
只好祈祷这一年快些过去,快些过去。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事,她最喜欢的课,就是数学了。一直以来,她的数学成绩都是最好的,语文垫底。
她喜欢数学的逻辑清晰,每个解的背后,只有一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