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睁眼时还有些恍惚。
屋内光线昏暗,但不难看出仍是他在灵泉寺歇息用的屋子。
昨儿个刚搬进来,要说多熟悉也说不上,但起码跟连府摆设不同,这点差别他还是看得出来。
他伸手,朦胧间只看得出手的轮廓。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从大小看来,已能确定不是幼童的小手。
──这是自己的身体。
他回来了。
在连府的事好像上一刻才刚发生,他同连相与连大小姐用过晚饭后,便各自回了院子。
洗漱完晃了下,连诚屋里没有书籍,桌上摆着的精巧木偶和玩具他也没兴趣。
到底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儿,即便找到书他也没法翻看,否则让下人们见了还不会认字的小童竟能读书,还不得引发喧然大波?
无事可做的江城只得早早上.床就寝。
刚闭眼睡下,陷入熟睡的瞬间,蓦地又醒了过来。
这过程估计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而他已没了睡意。
不,与其说没了睡意,倒不如说像是刚睡醒,精神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江城坐起来,除了意识清明些以外,胸口仍有像被巨石压着的沉。
他身上披着缀了皮毛的衣衫,可仍觉寒意刺骨,压抑着声量,咳了几声。
在一旁守着的夏阳听见响动,探头来看,见江城清醒,欣喜地跑过来:“世子!您可终于醒了!”
他嘴里念了一串感谢佛祖三清圣上保佑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四方神明和历代皇帝都请出来了,江城颇感无语,忙打断夏阳念咒一般的感谢词。
“我睡了多久?”
问完想到自己成为三岁小童的经历,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夏阳已经喊小厮去请大夫以及备夜宵了,虽然对江城来说,这顿应该称为晚膳才是。
吩咐完他们后,他将房间的烛火点上,使之更亮堂些,回道:“也没多久,约略四、五个时辰吧,眼下都亥时了,倒是跟以往休息的时间倒个个儿。”
对他来说只要江城吃得好睡得好,与往日作息不同也无所谓。
毕竟他守过许多江城因病痛折磨,夜不成眠,连吃饭咀嚼的力气也没有的日子。
听见夏阳回话,江城抿着唇。
他睡着这段期间,恰好是自己成为“连诚”的时候。
如果是梦,有这么巧?
想到自己占用了连诚的身体,那原本的连诚呢?
江城拧眉,淡声问:“期间可有异常?我与连家少爷晕过去后,到方才为止,都不曾再醒来过?”
要是连诚在这儿醒来……
江城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夏阳忙递上温水,待江城慢慢喝下后,方有空回道:“是啊,一路睡到现在,可把小的都吓坏了。”
急急唤了大夫来,结果大夫把完脉,一脸微妙地说世子只是睡着了那时,夏阳都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情。
他回完话,突然意识到什么,惊讶问道:“原来世子知道那小童是连家公子啊!你们晕过去后没多久,连家的护卫就出面把人接走了,我还是那会儿才知道那孩子身分呢。”
“……”
江城没法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以防万一,寺中的大夫与皇上派来的御医都给江城把过脉,确认身子没有大碍才退下。
御医离开前还讶异地说了句:“世子的身子较以往倒是有好转的迹象。”
此话把夏阳给高兴的,给御医的赏钱又比往常多了几倍。
夜宵送上来,夏阳看着江城还比平时多用了半碗饭,更是喜形于色,连带说起一些琐事也没有平常烦闷,而是眉飞色舞的模样。
“对了,今天收到连相的拜帖,说因为我们帮了他家幼子,所以想亲自来道谢。”夏阳感叹,“难怪这京里人人都说连相疼孩子,此言果然不虚。”
吃过晚膳的江城正将系回腰上的玉佩托起打量,听到此言,眉头挑了挑。
拜帖的事跟梦里的情节对上了。
那是不是也代表,他下午成为另一个人的事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回想了一下他在连府以连诚的身分所做的事,若是真正的连诚醒来,只怕会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吧?
齐嬷嬷的事是一件,另外还有《千字文》的事。
连相可是说了,要亲自给连诚启蒙。
想到连诚可能会一脸懵的被要求再背《千字文》,江城默默抬起手,以拳抵着唇,肩膀抖了抖,却没能压抑住笑声。
“呵。”
真是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