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唤黎江。”
“黎江。”芈房轻轻的唤了一声,这个噩梦的名字,她以为随着那场战乱就此消失,可如今为何又被重新提及。
身子莫名的支撑不住,有些许晕眩,左手撑着案几,右手不自觉的摸上了那残破不堪的右颊,当年的自己都那般的没有自信,而今的又能如何跟她比呢。
原来自始至终,她都是他们之间的局外人,相比这一年,他们过的格外恩爱不疑吧,又可曾会记起她呢。
芈房所有的淡定自若,沉稳睿智,万分隐忍,都被这个名字所击溃了。
她什么都不敢想,也不敢做了,这个名字就是噩梦,纠缠她一生的噩梦。
最后,芈房莫名无力的抱住自己的头,跪坐在了地上,缓缓的抽泣着,那般无助。
昌文被此等情形吓倒了,忙走到她的身旁,不知如何安慰,“芈房,你怎么了?你认得此人?”
芈房哭泣着,抱着头,什么也不说,就只是摇头,连着外面的高平都听到了这哭泣之声,不觉莫名熟悉,心抽抽的疼。
高平难以想象这静心斋中的哭泣之声,是与他相处了这一年的昌平君,那明明是如女子一般的尖细的抽泣声。
等过了一炷香,芈房发泄完后,将眼泪擦拭干净,而昌平一直陪伴着她,还亲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
此时的芈房庆幸自己还有他陪伴在自己的身旁,重新振作起来,抬头缓缓道“那女子,现在在何处?”
“她先前是在吕府,不过后来就搬到了兰池。”
刚刚恢复情绪的身子,又因兰池二字被击垮了,身子颤颤,本就烧伤的伤疤因为脸色的苍白,更加吓人。
昌文忙扶住他,知道兰池对于他而言有多么重要,因兰池炎热之季,较为阴凉,他们少时,就会经常去那避暑玩耍,有过很多美好的记忆。等后来她嫁入宫后,嬴政甚至为其特意在兰池建避暑宫,听闻她怀孕之时,赢政还为她破了规矩,陪他在此三月安胎。
如今兰池被别的女子占据,怎能不将她击垮。
“昌文,我要见她一面吗?”
“你想做什么?”昌文担忧的看着他,担心他做出什么事来。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过,是想要见一见这个能入住兰池的女子她到底有何魅力。”
约莫过了几日,昌文派忠刃送来了有关那女子的信件。
芈房看完信件,恍然间,才知乞巧节快到了。
秦国重农尚武,除去祈求丰年一些必不可少的祭祀,其他并不重视。
更何况现在是农忙时节,更别谈费心此事了。
但这只是对于秦国男子而言,乞巧节对于每个秦国女子都是不敢懈怠的节日。
每年这天,在渭水横桥之上,秦国女子都会摆放蔬果,向天上的牵牛织女星宿祈求心灵手巧,婚姻幸福。
芈房想起往年这日的情形,在她还未入宫之前,因早已定下婚约,赢政都会陪她来到横桥之上祭祀,并帮他准备好祭祀物品,站于一旁。
横桥之上,能放下农活或者其他事情,陪自家夫人前来的男子,寥寥无几,那时的她,是被人羡慕的女子。
当然也不乏一些女子看上嬴政俊俏模样,上前搭讪的,而她凭着那股嚣张蛮横的样子,宣誓主权,挡住了所有的莺莺燕燕。
如今想来终是明白那性子,必定是暗地里不知惹多少人讨厌,可无所畏忌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她自己想要成为样子,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沉闷无聊,整天都在阴谋算计中谋划,害怕任何差错就会有万劫不复的结果。
芈房想到此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股苍白的笑意。
那时的她为何会如此重视乞巧节呢,其中缘由又是半真半假。
古来穿针刺绣是闺中女子必备技能,可是她不管如何练习,都配不上心灵手巧这四个字,实在让她懊恼,这却不曾有过半点伪装。
那时华阳太后派了宫中最为手巧的绣娘,教习于她,都是无果,最后,华阳太后都只能抚着额头,玩笑的安慰她,不必在意这些,反正已与政儿订婚,生米煮成熟饭,他也不敢随意退婚。
而她垂着头出了华阳宫,就下来决心,必定要让众人刮目相看。
所以,每年都会潜心祭拜,希望牵牛织女星宿能够赐予她此能力,可即便如此,技艺也未曾有半点提升。
但是她的虔诚之心,未曾有半点懈怠,其实她未曾告知于他,心灵手巧又怎可与婚姻美满相提并论。
其实在每次祭拜之时,嘴上求的是心灵手巧,而心中却默念着婚姻美满。
一场掺杂政治利益的婚姻即便如何的恩爱不疑,终究让她提心吊胆,甚至连心中渴望,害怕都不敢与他说。
只能埋藏于心底,因为在世人面前的她,胆大无所畏惧,是被众人尊宠之人,又怎会有那寻常女子对婚姻的担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