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马车消失于夜幕之中,昌文才忍不住道“明日,要来此赴约?”
“嗯,既然答应于她,为何不来?”芈房神色淡淡。
“怕是明日王上就会知道你约她之事,怕是会?”
“会如何呢?”芈房眸色沉了沉,“知音难寻,相信君上能够理解。”
“芈房,如今激怒王上对我们并无好处,反是对吕不韦有利。或许吕不韦就是想要借此女子让你与王上闹翻。”
“吕不韦如今就只等着禁足期满,若是我们不接近她,还有什么法子能斗倒他。”芈房眼神犀利的看着他道。
昌文瞧他这般,明白他是自有主张,然又想到一事忍不住道“刚才瞧她神色,似是认识你?你与她见过?”
“不止见过,我还听过嬴政在睡梦中唤她的名字呢。”芈房眼中一派颓丧之气道。
昌文听此有些疑惑道“但我听说她是一年前成蛟之乱后才来到吕不韦府中,若论此你不该见过她。”
“昌文,我从不喜欢秦筝这丝竹之音,所爱不过是闯荡于世间。说来也是可笑,那绣作我费了百般心思,未有一点精进,这秦筝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有所成就。”
“你既然不爱,又为何要学?”昌文不明她为何提起此,但也只是顺着她的话问道。
“因为嬴政喜欢,初时从绿青那里得知他最是喜欢秦筝所弹殇华,于是,我就费尽心力学习。后来,才得知此竟然是他在赵时心仪女子所善弹之曲。即便满心愤懑,但是又能如何呢?本以为那个女子今生不要出现在嬴政面前,我也就能心安理得的当他的夫人。可却没有想到,嬴政一直都想着将她迎回秦国,就如当初庄襄王迎回他的母亲一样。那在这场政治婚姻中我又算什么呢?我的扶苏又算什么呢?最后的下场是不是会如同韩夫人一般。”
“有昌平,华阳夫人,整个楚氏在,必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昌文听后不觉心酸,但还是安慰道。
芈房冷冷笑了笑,“帝王之情本就薄情,怕到时都只剩下无能无力。就如当初,不管兄长如何宠溺于我,到最后他也没有办法,让我不嫁给嬴政。所以,嬴政若是将她迎回秦国,与她生儿育女,那么我,我的扶苏,就会永远也无法在秦国抬起头来。即便那时我怀胎八月,我也要前去赵国堵住她的来路。”
“当年你因为此才去的赵国?”昌文恍然大悟道。
“昌文,一年了,你从不提及,难道在你心中我也是这般分不清局势之人吗?”
“我知道你不愿说,必定心有苦衷,却不知是这么回事。”
“当年,我千里迢迢,挺着肚子,在长平拦截住了她,断了她来秦国的路。可是,却没想到长途跋涉终究让我动了胎气。后听闻成蛟正在屯留对战赵国,就想着借他处休息,可却没有想到会发生成蛟反叛之事。”
昌文听此,已经明白此中之事,那时她身体羸弱,又生成蛟之事,被困于屯留,却正中嫪毐与吕不韦的下怀,借机散播她去屯留是为帮助成蛟的污蔑之言,来打击昌平君。
那时即便有心澄清,可是,内战已经挑起,平定才是首要之选。而在两军胶着之时,成蛟节节败退,而芈房意外被嫪毐所捕,为了振奋士气,就提出杀死芈房。最后,那道诏令如何颁布已经不知,但是芈房死于屯留已成事实。
所以前日她听到“黎江”二字时,为何会那般撕心裂肺的哭泣,无法控制。
“芈房,不管当初如何,现在活着就很好,等除去吕不韦,你就是能做自己了。”
芈房听了眸色深深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过去的事情追究再多又能如何呢,如今局势已定,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让吕不韦倒台。
昌文一路跟着昌平,瞧着他一路不语,双唇紧抿着,而见他所走的方向也不是昌平府,心有疑虑又不敢再上前打扰他。
待走到一处隐秘的街巷,进了一个破旧的屋子之中,瞧着那桌上的女装和一旁的蔬果。
“你打算做什么”昌文脑中已经想到她要所行之事,可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祭拜。”芈房简短的说了两字。
“现在?可若是被人看出,恐是。。。。。。”
芈房冷笑了一声,道“我如今这般模样,会有谁认的我。放心,现在横桥上没什么人了。”
祭拜天上星宿,又岂能有所伪装,将人皮撕下后的芈房,将薄纱附在脸上,只露出了一双眸子。换了女装的她,将蔬果放于篮中,来到了横桥之上。
而昌文在横桥之下,并未随他前来,恐因他而露了马脚。
横桥之上的芈房,于世人而言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罢了。而且现在已经午夜时分,横桥上的女子不过也就十人,并未有谁在意旁人,都想着快快祭拜完回家,恐再生其他事端。
芈房瞧着夜空中的牵牛织女星宿,去年因伤她未能来祭拜,今日即便有任何万难她都要过来。
这份执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她更不知,今日前来,她所求又是什么呢?是心灵手巧,还是婚姻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