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宁公主待她殿内的宫人都极好, 除了月例从未克扣过外,平时大大小小的赏赐就不曾断过。
若宫外有家人尚且健在,乐宁公主也会允了他们一个月回去看望一次, 更无打杀下人的事传出,因此忘忧宫是整座皇宫里,宫人最想当值的首要之选。
偏偏能进忘忧宫的人得符合乐宁公主的“特殊条件”,就连吉祥的妹妹那也是生得好看才被要了来,怡景宫的甲乙丙三位公公若非犯了错,楼心婳也不会将注意力分在他们身上一星半点。
这忘忧宫抢手归抢手,然再怎么挤破头,都没有爹娘生的好相貌来得管用。
楼心婳作为被迷恋者,自是有恃无恐,将没什么味道的果子咽下后,点点头,大方道:“本宫允了!”
怀策都能猜到乐宁公主是为的什么才会这样说,大概是觉得新鲜有趣,所以她也配合自己。
知道自己还有好长一段路得走,怀策虽是笑着,只笑容里带的,却是更多无力感。
楼心婳只觉他无精打采,她有不懂的事就会立刻问出口,从未想过遮掩,这回也是。
她问:“阿策,你不高兴吗?”
为何依他的意思,让小太监们都离开后,怀策反而没增添喜悦?
楼心婳设身处地地想,若有人为了顾虑她,将平时用惯的人或物品带离,她会觉得对方此举很是重视自己,代表在乎她的感受,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怀策显然并不是这样想的。
怀策摇头,“我没有不高兴。”
只是在想,应该能怎么走进乐宁公主心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维持在表层,实则是他一人在维持的关系。
往前行也需有个方向,只他放眼所见,乐宁公主并不在任何一条道上终点,怀策就是有心想朝她靠近,也不知该往何处行。
但,这是他自己应克服的,乐宁公主操心了,也拿不出解决之法。
所以怀策也只好同她说:“公主不会懂的。”
至少现在,她还不会懂他内心纠结,而此事也确实不好用言语表明。
楼心婳对自己相当有自信,她觉得自己怎么就不懂了呢?那是不可能的吧?
所以以她自己的方式,强硬去解读怀策话中涵义。
她见怀策垂眼说出此番话,手里还捏着方喂过她果子的银叉。
楼心婳灵机一动。
从来都是怀策在喂她吃东西,她没有主动过,所以怀策才说她不懂吗?
那还不简单!
楼心婳叉起一块,凑到怀策嘴边,笑眯眯地说:“阿策吃呀!”
怀策是真的被乐宁公主此举弄得一怔,迟迟没有开口将果肉咬走。
楼心婳只用指尖两指捏着,她分明用了力气,可她却觉指节越来越无力,银叉渐渐往插着果肉的那方下坠。
怀策注意到了,他张嘴咬下,顺带取过乐宁公主手中的叉子。
将香甜的果肉嚼了咽下,怀策才轻声对乐宁公主说:“公主金尊玉贵,我来便好。”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两人适才都见了楼心婳的异状。
楼心婳将自己的五指张开,旋即轻握成拳,如此反复许多次。
指节动作凝滞,出了力气在做伸展,可仍是觉得手指无力。
确认自己的情况后,楼心婳就不再将注意力放到其上,只依然沉默。
她在想,以后是不是连用膳都成问题?
往后,她还能靠自己做什么?
楼心婳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手陷入沉思。
她面上不见惊慌失措,更像在理智地思索,自己应如何去适应。
那模样成熟懂事,却令怀策心口就像忽地被人揪紧,难以呼吸。
……
怀策回到侧殿,还未坐下,见了常喜便问:“我让你去查的事,如何了?”
十五年前晋国皇宫的事,要查清哪是那么容易的?
怀策自然知晓,可他还是迫不及待想问问进度。
──乐宁公主的身子,怕是等不了太多时日。
她一天当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处在睡眠当中。
就算醒着,整个人也都是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
还不光是这样而已。
她开始慢慢辨识不出酸甜苦辣等等味道,如今就连只是拿取银叉那样小的东西,都没有力气能够拿住。
随着症状出现的越来越多,乐宁公主就越来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