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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22)(2 / 2)

单悲风提不起脚,心里由衷觉得可悲,他从小生长在刀谷,危难临头,刀谷却不需要他,为什么?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宁不归扛上刀,从他身侧走过,见人还跟块风化的顽石一般立在原处,只得放下刀来,在他的肩上郑重地拍了拍:走吧,不要斗气。

年长的男人昂头凝视着被映红的天空,纵使有许多话堵在嗓子眼,却连个单字也挤不出,他将目光温柔地落下,顺手替单悲风拉好衣襟,看到外裳上被厉观澜的柳叶刀划拉的口子,立即脱下自己完好的外衣,给他披上:离开吧,如果我死了,你就不必那么痛苦。

话音落下,宁不归抬手一拳,把他推下后方的矮崖。悬空的瞬间,单悲风忽然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也许他早已知晓真相。

玉心莹正折返,远远瞧见僵直而坠的单悲风,登时放下肩扶的人,飞跃而起,将他接住:断水楼正面半山全是埋伏的驽手,山脚亦有陈兵,只怕中军大营即在附近。突围不出,唯一的路只剩断肠道。

单悲风站定,面无表情在前引路。

已经没有希望,真的不一块走么?以玉心莹的眼力,显然看清了方才朝单悲风动手的人,在她看来,人若无情,也就不必讲道义,单悲风不肯走,不就是念着那点情意。

听了她的话,麻木的单悲风终于松口:先送你们出去。

断肠道之所以名断肠,不只是因为其路乃羊肠小栈,更重要的是,稍不留心便会摔个肝肠寸断。悬崖峭壁上没有埋伏,但出口却有人蹲守,甭管冒头的是谁,先乱箭射死再说。

等等。单悲风叫住冲在前探路的玉心莹,似是已有决断,随后将宁不归披在他身上的衣服,又给厉观澜穿上。这是他爹送他的第一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他打心底里喜爱,因而不想带下地狱,也想留给自己最珍视的人。

玉心莹扶着人,眼中漫起晶莹。

替我对她说声抱歉,我已不再欠她。说罢,单悲风从后跃出,当先掩护,争取时间让玉心莹背人离开,而他自己已无生志,力竭后掉下刀塜。

不过天意弄人,他并没有死。

作者有话要说:

接前传《公子》中单悲风和厉观澜的恩怨,相关详见前传无根萍、魂归来部分。

第145章

时间回到眼下, 燕山山脉中一处被火燎秃的山坡上,两座坟冢前,单悲风拄刀起身, 冷冷道:剩下的你们该去问宁永思, 后来她找回并重铸了宁不归的风流刀。对于一个刀客来说, 刀最重要,那是不是关键也在刀中?

几人不迭都揣测起来。

你说得对。对此观点, 公羊月比较赞同, 武器与侠客相互成就,缺一不可, 若灭门走的江湖恩怨, 此刀或可能被敌人收缴,作为胜利者的标志, 或是因敬佩其情而取之供奉, 但对手是一国朝廷, 即便宁不归被擒、被杀、被鞭尸,他的刀也只会被当作破铜烂铁, 扔在山间。

东西藏在刀中, 被逃过一劫赶回收尸的门人获取, 最有可能, 而宁永思这些年在河间又十分活跃,不得不叫人怀疑, 她是继承了宁不归的遗志。

或者你们也可以查查这个人单悲风指着左边那座坟, 把那柄古锭刀插进土中,看样子是要动土开棺。

双鲤害怕:这, 这不太好吧。

公羊月走上前,在墓前鞠躬, 而后朝单悲风示意动手:活人会信口雌黄,但死人一定不会,也许能告诉我们一些想不到的真相。

李舟阳上前帮忙,柴笑在掌上啐了两口,搓着手,看在公羊月的面子上,也跟着去搭把手。晁晨则带着双鲤,同崔叹凤及妍娘避退到后方,四人是各有各的顾忌,因而眉头深蹙,只敢翘首张望。

不多时见棺,单悲风将刀嵌入四角的缝隙中,撬开钉盖的七颗镇钉。

尘烟之下,棺盖外翻,四人定睛一瞧,只见里头平放着一副骸骨,从腐烂的程度和骨头的变化来看,至少已有十年之久。

单悲风和柴笑两个干多杀人买卖的,最是不怕,直接甫身上手。一个取来胫骨握在手里头掂了掂:骨质不轻,且表面很是粗糙,是个男人。另一个则用刀将大大小小骨头挑翻,细细观察,吐出四个字:死状惨烈。

听见说话声,妍娘捂着心口干呕。

老凤凰,你不去看看吗?作为大夫,你应该对死人很了解。双鲤干脆扶着她往来时的藤花瀑布去,想寻个听不清也瞧不明的地方,找块石头,落座下来。

对死人了解的那是仵作。崔叹凤笑了笑,不过还是随晁晨一道上前。

萧九原的颅骨下塌,从凹陷的位置看,生前应受过迎头一掌,而眉弓上有孔,骨内留下三枚发黑的梅花钉,保不准在这掌前,中有暗器,双目失明。而四肢到躯干的骨头上,都有数不清的切痕,难说不是被分尸,即便没到那地步,也该是承受非人折磨。

饶是四人身经百战,也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你别乱看。

公羊月下意识把走近的晁晨挡在外面,晁晨却仍兀自探头,目光越过肩背,落在土坑中,只是,他头一眼看去,却没注意那骸骨,而是落在棺材里别的物什上,脱口道:诶,那个犀比瞧着精巧,能取来看看么?就肋骨下方那个。

犀比?

就是玉带钩,犀比是文雅的说法。晁晨并非有意咬文嚼字,赶忙解释,而后目光扫过几人的腰间,最后定在崔叹凤身上。果然,除了担着风流之名的崔郎,余下都不甚讲究,只束绅带,像柴笑,直接绑着革带在外。

公羊月用剑挑来,左右翻看,不小心碰着机关,立时弹出暗器,他忙挥手压下,将细针钉在棺盖上。

这,晁晨略有些尴尬,别过脸不去看公羊月的臭脸,悻悻道,无妨,无妨。春秋时齐桓公不就是因为管仲一箭恰好射在带钩上,倒地装死,才堪堪躲过一劫,也许亦为相同之用。

公羊月挥起那玉带钩吓唬他。

晁晨抄着袖子小声说:我真不是故意捉弄你。

就这一挥一躲间,包金弹片脱落,露出底部的刻字,公羊月翻手向着阳光,努力分辨,只瞧上头刻着一排密密麻麻小如绿豆的字

芳樽友华仪,行藏者顾在我,折花居士陈文鹄,烟波客屠三隐,铁尺道人柳徵,白鹤仙温白,恭贺生辰。

晁晨一数,刚好六人:文武三公?

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几人合力,又在棺中摸索一遍,最后在玉枕下的凹槽里,发现了一些书信来往,落款皆是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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