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涣抬头看她,另一只手一摊,像是证明自己清白一般,无辜道:“臣没有碰她分毫,大家有目共睹。”
姜妁淡漠的眼眸掠过容涣,泛起一丝涟漪,最后落在白绾身上,重归死寂。
“放过我吧,求求你,”白绾再也端不住了,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眼泪冲刷掉脸上干涸的血迹,漏出血淋淋的伤口,滴滴答答落在她的衣襟上,落在绒毯上。
“我不过是长了这么一张脸,我有什么错!”
她这幅模样,当真是再也没有丝毫白菀的影子了,就连建明帝也别开眼不再看她。
姜妁用簪子挑起她的下颌,视线在她脸上逡巡,漠然道:“你生了这张脸没有错,你错在,妄图用这张脸,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白绾的哭嚎声戛然而止,惊恐的望着姜妁,浑身开始颤栗,连眼珠都在发抖:“你……你要,做什么!”
“你方才问本宫,毁了你这张脸还不够吗,”姜妁的手微动,金簪的尖头在白绾的脸上游弋,滑过她的伤处,痛得她呲牙咧嘴:“本宫现在告诉你,毁了你这张脸当然不够,把你挫骨扬灰方能解本宫心头之恨!”
“三皇姐,这总归是个无辜的姑娘,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莫不是真要她死去才甘心?”
不远处,一道清越的男声突然响起。
姜晔回身看去,却不是看说话的九皇子姜琉,而是坐在自己身侧,姜琉旁边的姜曜,眼带威胁。
姜曜摸着下巴,吊儿郎当的笑着。
“咄咄逼人?”姜妁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向姜琉,咧嘴笑了一下:“是呀,我非要她死去才甘心!”
下一瞬就从跟在她身边的侍卫腰间抽出佩刀,朝着白绾的脖颈手起刀落。
姜妁力气小,第一刀只划破了白绾后颈的皮肉,随着她痛苦得嘶吼声响起,第二刀接踵而至,第三刀,第四刀……
鲜血迸溅,直至人头落地。
姜妁面无表情的拿着弯刀徐徐转身,鲜血溅了她满身,月白的纱裙通红一片,粘稠的血从她裙摆滴落,如同恶鬼修罗。
“我说了,任何妄图染指我母后所有物的人,通通都该死!”
第15章 姜妁不由得呼吸一窒
姜妁在宫宴上,当着勋贵百官的面将白绾剁成两半,还拿着凶器大放厥词,随后便有早看她不顺眼的言官出言参她凶狠残忍滥杀无辜,说她毫无仁慈之心愧为皇嗣,七嘴八舌一通乱骂,那悲恸万分的模样,几乎像要恨不得摁着她的头给白绾赔命。
她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上,素纱染红,长刀还在滴血,身边只有一个素律,脚下是白绾还未凉透的尸首。
姜妁环视整个宴厅,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避之不及,无人敢与她对视,就连面前这个义正言辞参她失德的言官,都瑟缩着躲避她的逼视。
只有容涣一人,他穿着那身赤红的官袍,眼眸晶亮,唇边笑意温润,像是早在等姜妁发现他一般,随着她视线的到来,他眼中的柔情顷刻间化作春水,轻柔的包裹她,洗去她身上的血污。
脸颊上轻柔的触感,让姜妁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她抬头,再一次陷入容涣暖泉一般深邃却温柔的眼眸中,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一点一点将飞溅在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你,你们!有伤风化!”耄耋之年的言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姜妁和容涣两人唾骂连连。
他这一声咒骂,让姜妁从容涣几乎将她溺毙的柔情中抽身而退,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见容涣并没有什么动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却没发现容涣眼中的光,自她后退的那一步起,逐渐由明亮转为幽暗。
等姜妁回过神,便见那言官气得几乎快撅过去,嗤笑着乜了他一眼。
她从不与没几年好活的老头子计较。
她将长刀往旁边一甩,铁铸的刀身砸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镗啷”一声脆响,被窃窃私语包围的宴厅戛然静默。
姜妁站得累,将手往旁边伸,容涣自然而然的上前一步走,托住她的手,将她周身大半的重量渡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引着她在太师椅上重新落座。
“本宫乃堂堂大楚公主,诛杀一两个对本宫图谋不轨之辈,还需要理由吗?”
女子的声音向来婉转如黄鹂轻啼,姜妁的音色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单单一声吐息,亦能让人酥掉半身骨头。
宴厅中男女分席,最上首坐着建明帝和嘉成皇后,姜妁一人突兀的坐在正中的大堂上,身边只站着素律和容涣,那凌然的气势,仿佛身后跟着千军万马,她的声音在宴厅中回响,不轻不重,甚至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弱,字里行间却重逾千斤,隐隐有睥睨万物之势。
甚至有不少朝臣隐隐觉得,这位永安公主,比龙座上的建明帝气势更甚。
至于何种气势,他们却不敢细想。
“皇上,”容涣蓦一开口,朝着建明帝拱手。
建明帝被姜妁愁得简直焦头烂额,听他开口,也没什么好脸色,摆摆手让他直说。
“以臣之愚见,公主殿下所为并无不妥,这位姑娘,心思和动机皆不单纯,公主之所以说她图谋不轨,依照她方才狂妄的言语,便可见一斑,即便不是有所图谋,她也以下犯上,目无皇权,其罪当诛。”
容涣将方才的情形大致梳理,一条条一件件,与出言反驳的言官据理力争,有理有据的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白绾头上,按了七八条罪状,将迂腐的言官堵得哑口无言。
“这位姑娘数罪并犯,细数之下,公主殿下将她当庭斩首已是最轻的死法,若是深究,恐怕还得落个诛九族的下场。”容涣笑眯眯的总结陈词。
最后又将问题甩给建明帝:“皇上您看,是彻查她的底细从重处罚,还是网开一面就此作罢呢?”
建明帝目光危险的看着容涣,他隐约觉得自己被威胁了。
倘若彻查白绾的底细,傅长生背后做的事必然逃不掉容涣的眼睛,而建明帝要保傅长生,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此事彻底压下,自然不能如言官所愿对姜妁问罪。
建明帝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挥手道:“罢了罢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如今也已被永安就地正法,身死事消,这件事便就此打住,任何人不得再提。”
言官不肯罢休,还要再说,被建明帝恶狠狠的飞了一记眼刀,才瑟缩着就罢。
这出闹剧,伴随着建明帝勒令姜妁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而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