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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1 / 2)

秋季的墓园比以往多了几分萧瑟,天空堆着翻涌的暗云,不见终点的路上落满干枯的落叶。

钟意穿着许秉文差人送来的当季风衣,慢慢地踩着落叶,她喜欢这种脆响,像树叶的筋骨都被她踩断。

许秉文挑的地方很不错,依山傍水,海港风景尽收眼底。

钟意站在钟平墓碑前,放下白菊,看着那张钟平年轻时的黑白相片,只觉得好陌生。

她从没见过如此神采飞扬的爸爸,眉梢眼角俱是傲气,他对着钟意微微笑。

钟平不让钟意像海港小孩那样唤他daddy,他教她字正腔圆喊爸爸。

他不喜欢海港,也不喜欢在海港长大的妈妈。

钟意看着照片发愣,就是这意气风发的青年在婚后逼得妻子饮恨舍命,抑郁自杀吗?就是这样温润端方的男人将岳父一家当作踏脚石,争名敛财吗?

她在墓碑前站了许久,实在不知该讲些什么。自从她记事起就没有享受过家庭的半分温情,世间最狗血俗套的家庭伦理剧每日都在钟家老宅里上演,如今让她抹泪说些掏心的话,她张不开口。

许秉文在不远处的树旁等着她,见她走近,仔细打量她脸上有无泪痕,双眼是否肿起。

见钟意神色如常,他松口气:“按理说,不该和你谈这些,可现在情况复杂。”

“从前钟叔还在,你在伦敦,不管事也是正常,可现在钟叔不在了,姓钟的只剩你一个,无论如何你得学着接手。”

钟意心里早有准备,她点点头:“我知道,可我一个人,又不懂这些。”

“有我,现在没了钟叔,许多事都会很难办,下面的人起了反心,现在不整治,以后不好说了。”

“是负责赌场那几位阿叔?”

那几位从前常去老宅,几人在书房或是后花园,一聊便是一整天,烟雾缭绕,推杯换盏。江竹清高,瞧不上这些底细不干净,身上或许还背着人命的亡命之徒,一听家里佣人说那几位来了,连过去打声招呼都不屑,旋风似的收拾好自己就从家里刮了出去,去剧院或去商场打发时光。

钟平不常在家,钟意从幼稚园回来,听得保姆说先生在家,连小书包都顾不上放,迈着短腿就往花园跑。

钟平远远就见圆嘟嘟的女儿跑过来,“爸爸——”,她一头扎进钟平怀里。

那时多好,父母也算恩爱,那些污糟的事也还未找上门。

钟意尚未回过神,就听见许秉文继续开口道:“是,李定明称病不露面,成阳郑恩他们两个暗地里和刘家搭上边。”

从前一起称兄道弟,将胸口拍得震天响,口出豪言说要为你两肋插刀,如今就全然不顾兄弟情义,只当拜过的关公是木头。

“李定明什么病?”

“脑子里长了个东西,”许秉文偏头看了钟意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说下去:“他从…去年起就不怎么来公司了,也不肯说自己的病情,还是钟叔让人查出来的。”

钟意对李定明没什么好感,淡淡应了一声,“葬礼他来么?”

“他前几天就让人来道歉,说身体实在不好,动都动不了。”

李定明也算是钟意的远亲,可一听他病情严重,钟意却笑出声:“挺好,祝他早死,下去给我爸爸作伴。”

许秉文知她是为江竹的事恨上了李定明,不放心地叮嘱她,“明天可不能说这种话,到时姿态放低,拿出小辈的样子,不要打草惊蛇。”

两人并肩朝园外走去,千迭翻涌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现在还做那种生意吗?”

“哪种?”

钟意反问:“你说哪种?”

许秉文不说话,算是默认。

“趁早脱手,暴利的生意多的是,不一定就非要赚这种。”

许秉文推了推眼镜,“这些事都是李定明在负责,他不松口,就只能一直做下去。”

钟意瞧见放在路旁的垃圾桶,一面走过去一面在口袋里摸。

“他不是快死了吗?他一死就立刻撤手。”

许秉文看见她拿出打火机就头疼,“不抽不行吗?”他抢过打火机,“你现在敢去医院查你的肺吗?”

钟意伸手去抢,可许秉文比她高出许多,他伸直胳膊将那枚小巧的打火机攥在掌心,她蹦起来也拿不到。

钟意不想踩着高跟笨拙地蹦来蹦去,她立刻放弃,拿下嘴里含着的烟,半真半假道:“戒不掉,有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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