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药吃了,再去也不迟。”沈逸指了指被他稳稳托在手上的托盘。
沈谚蹙了蹙眉,很是不耐烦地指了指沈谣道:“你喂我!”
接过药碗,试了试药碗的温度,她拿起汤匙搅动碗中黑乎乎的液体,同样蹙眉道:“还不快坐下!”
姐弟二人互相不待见,便是沈逸这外人也看得出。
“我要堂兄喂我!”沈谚坐在锦凳上扭来扭去,忽然眼珠子一转改了主意。
沈谣舀起一勺药汁,拿眼看向沈逸道:“堂兄心思太重,对这么小一个孩子下手也不怕折了寿。”
“将人拿下!”沈谣话音未落,两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沈逸。
沈逸并不懂武,拿下他实在太过轻巧,他从始至终都未曾抵抗。
“真的是你!”沈翀从门外进来,脸上带着笃定又疑惑的神情。
第73章 又死
沈逸问:“你从何时发现的?”
“从我得知你母亲是哑巴之后,我便让人调查你昨日的行踪,你与我二人告别之后曾消失了半个时辰,你去了哪里?”
沈逸黑漆漆的眼珠子不看沈翀,却望着虚空,低低笑道:“我去了宝纶阁,见了我的父亲。”
“然后呢?”
沈逸依旧望着虚空,并不作答。
“那我问你为何要对沈谚下毒?”
沈逸轻笑:“自然是杀人灭口。”
“替谁灭口?”
“世子似乎并不是审案的官员?我为何要告诉你?”
沈翀上前一步,抓住沈逸的衣领子,在他耳畔道:“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沈逸慢慢转过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似乎藏匿着一只狰狞的兽,几欲挣破牢笼,下一瞬他却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瞳仁里只剩下了死寂,他大笑:“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1]”
很快张知县的人便来了,沈逸被带走了,一路上他不停地高唱:“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
一声声悲戚入骨,闻之心碎。
“不是他。”沈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淡淡道:“他在下毒之前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医术高深的医者是不是只需要闻一闻,便能知晓食物中有没有毒。”
不仅如此,沈谚与他一同玩耍如此久,却并未指认他是昨日与刘拴在一起的人。
是什么原因,让沈濂、沈逸父子二人一个个甘愿赴死。
他最后那句话是想表达什么?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1]
沈翀心中微动,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他尚未见过。
青阳县大牢内,沈逸认下了所有的罪名,包括逼死自己的父亲。
“不可能的,兄长为人谦和,对父亲敬爱有加,他为何要火烧宗祠,更不可能加害爹爹,他一定是冤枉的。”沈念、沈逑不仅没有怀疑沈逸,反而众口一致认为他是被冤枉的。
“你们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沈念道:“母亲她很慈祥,很温柔,对我们兄弟几个的照顾几乎是无微不至的,尽管我不是她亲生的,但在我眼中她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沈逑道:“母亲虽然不会说话,但她很有才情,诗词书画样样皆通,我的字帖便是母亲写的。”
闻言,沈念将自己腰间的荷包取下来递给沈翀道:“这荷包是我娘亲亲自绣的,比那些绣房做出来的不知要好多少!”
大红底绣白鹤展翅的荷包,针脚整齐、线法光亮、细腻柔和,沈翀的手指在缎面上摩挲,这种触感很熟悉,他将荷包拿高了些,在阳光下细看,这是“打籽绣”,京绣中的一种,是用丝线结成一个个极其细小的线疙瘩,以精妙的绣工将其铺展在绣面上,其精妙在于每个“籽”的大小以及高低需保持一致,且排列更是要求紧凑整齐,要做到这些的关键绣工须得保持每次打结的力度相同,下针有数,色彩的过渡和谐自然。
而京绣又称为宫绣,专用于宫廷服饰,寻常人间根本就不可能掌握此种技艺,更别说绣在自家衣饰之上。
沈翀又问道:“冒昧问一句,蓝氏天生便不会说话吗?”
沈念想了想道:“应该不是,我曾听大哥提起过,幼时母亲曾亲自教他诵诗,母亲似乎是在十多年前失声的,那时候我刚出声。”
沈逸的母亲蓝氏处处透着不凡,让人很难相信她仅仅是商户出身。
一念至此,沈翀安顿好沈谣姐弟二人便匆匆离开了青阳县,邻水县距此处不远,一天时间快马刚好一个来回。
翌日大早沈翀赶至邻水县,到了沈濂家门口只见门头白幡涌动,大大的孝字异常醒目。
沈翀心道看来沈濂已死的消息已传回沈家,蓝氏已着手办丧事了,沈濂的尸首尚在青阳县衙,并未进一步做尸检。
说明了身份,管家便领着沈翀前往灵堂,路上管家红着眼睛说道:“小的今儿寅时末递的消息,没想到您这么早就来祭拜,也不知老爷何时才能回来?”
“老爷?”沈翀听的一头雾水。
除了沈濂,沈府还有另外一个老爷吗?
管家道:“老爷自两日前离开便一直未曾回来,往年这时候已回来了,也不知今年何时归?”
沈翀一怔,猛然回过味儿来,他脸色微变急急问道:“究竟是谁死了?”
管家道:“客人难道不是来为夫人吊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