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近了,俯身看着他,眼神深沉犀利。
奚凉跟他距离很近, 但这么多年了, 也不太怕他, 只是一如既往保持顺从姿态地应付。
“我的回答是实话。”
沈昆一寸寸观察她神情上的破绽,企图看出一点波澜。
但很显然, 他养大的玫瑰跟某个狗贼一样能装。
毫无破绽。
“那么, 未免你计较我□□, 我也告诉你免费告诉你一句实话。”
“我在你老家见过蒋森, 就在你那死鬼老爹下葬那一天。”
至于在老家看到了什么,揣测她遭遇了什么, 他没说。
但他就是在告诉这个人,他跟蒋森都知道了。
果然,他看到眼前无破绽的玫瑰颜色倏然褪去了,没了许多血色。
好像遭受了某种挫败,但她肯定很愤怒,眼角都绯红了。
玫瑰褪色,但被掐伤的花瓣会流淌血一样的血液吗?
他忍不住伸出手,手指...几乎要落在她眼角。
不远处的许山皱眉,犹豫是否要上前阻止....
她突然别过脸,耳畔的发丝擦错他的手指,从她侧脸看到了苍白跟消瘦的轮廓,以及微咬的唇瓣。
沈昆突然清醒过来,一直压着的愤怒跟嫉妒情绪在无端折磨她后,突然烟消云散,直起身子,眼底有些后悔,但是很突然。
她只是顺手从边上取了茶杯,喝了一口,再转过脸,仰头看着他。
“沈先生,我还是更崇拜那个坐怀不乱,狠辣无情,只会按照人的价值安排剧情戏份的孤狼老大。”
她这一本正经的,语气优柔,却把气氛一下子扭转了。
沈昆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好像吃了屎一样。
孤狼老大是当年他年轻时期在港都冒头那会儿的别称,那个年代么,比较乱,大家多多少少带点江湖义气,本来是别人给的外号——正值那年某个古惑仔电影风靡全国,在港圈的他自然深受其害,十八九岁的少年人还觉得挺帅气,带着许山横冲直撞的,也默许了这个外号壮大,等到他成熟一些了,已经改不了了,好在他后面来了本城发展,这个外号就被留在了港都老一辈人嘴里。
可是!
她又提起了!
简直尬破天际.....
沈昆一下子被创了,恨不得抬手掐死这个女人,但最终回头用手杖指着靠墙而立偷笑出声的许山。
“你给老子闭嘴!”
许山实在忍不住,这下反而直接大笑出声。
结果那边奚凉凉飕飕一句,“山豹二哥也好意思笑别人?”
许山:“.....”
这次轮到沈昆哈哈哈大笑。
原来那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两个早就上了年纪的大男人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
好像好多这么称呼他们的兄弟,都死了。
那些年,真的太乱了。
十年又十年,每一个十年都有人离开。
许山别开眼,走到窗边,摸了下脖子上的挂坠,沉沉叹一口气。
吵吵闹闹还是一家,没人吵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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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下来,就是喝茶谈正事了。
沈昆很少在奚凉面前抽烟,只喝茶,淡淡问:“等人自投罗网是你最后的孝道,但按照计划,是在等那边有所反应?”
奚凉手指抵着额侧,轻轻说:“周然那边没这么幼稚,本来在法律上就定不了我的罪,开始我不任职就避免了牵连云坤,所以他的目的无非是避免我攀高枝青云直上。”
她好像并不避讳这个话题,沈昆也没多言,“陈念娣只要还在,他们就认为你还有顾忌,不敢鱼死网破,那个证据就还有用,可是一旦.....你明白我意思。”
刚刚刺激过她,他现在反而有所顾忌了。
手指按压着,她说:“你们好像从来没问过当年明明是我姐跟周然他们有纠葛,最后把我扯了进去。”
沈昆皱眉,淡淡道:“查过一些,她的奶奶去世后,因为耳朵有问题,学习上不去,早早辍学了,那年他父母回村把她带走了。”
顿了下,他的目光从奚凉脸上扫过,“然后把她带到会所工作。”
其实就是把她卖了。
一个初中都没毕业,而且身体还有些残缺的女孩,又能得到这个社会多少厚待呢。
奚凉垂眸微笑,“我们村的村花不是我,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