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从床上下来,站不稳,仰仗秦淮手臂堪堪维持站姿。
抬头转眸,灰蒙蒙的目光落在秦淮衣领处,脑袋太沉,实在抬不动,干涩细音从喉间卡出,“秦淮……扶我过去……”
“夫人,医生说您必须卧床休息……”秦淮试图说服她,心中也知,无法说服。
这时,霍靳墨推门进来,看见此景,蹙眉,“丫头,你怎么这么倔强?自己都照顾不好,之后怎么照顾宫藤?”
秦淮扶着她,另一只手拿起挂瓶,她挪了两步,对霍靳墨道,“我想见他……之前是我不争气,没看到他从手术室出来,我要去……哪怕只看他一眼……漂亮叔叔你带我去……”
霍靳墨头疼,犹如见到上次丫头昏迷时宫藤那副倔样子,走上前,弯身,将她打横抱起,秦淮跟在后面提着点滴瓶。
重症监护室与她病房相邻,不是一栋楼,两栋楼之间相连,需要穿过几条走廊。
一路上,霍靳墨心中五味陈杂,感受着怀中那么一点分量,丫头真是娇纤又小,个头一米六六是有的啊,怎么这么弱弱巴巴?
怜悯之心收不住。
这对夫妻,爱的凄美,爱的让别人看了为之伤,为之痛。
重症监护室前,霍靳墨将她放落在地,扶着,怕她随时要倒。
慕凝蓝抬起右手,摊开小小掌心,抚上冰冷的玻璃防护,眸中蕴满晶莹,在看到床上那道又长又直躺着的男人时,吧嗒吧嗒,尽数滚落。
病床上,氧气罩盖住了男人大半张脸,能见皮肤无血色,双眸紧闭,屋顶一盏灯,淡淡光晕落在男人青瓷额头上,黑而浓的睫毛尘埃落定静铺,没有一丝翼动,薄唇微抿,睡着了样子安安静静,温温尔雅,一点不像垂死边缘之人。
身上盖着被子,露出一截白皙脖颈,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背或手指黏着夹子,针管。
床头监护仪,数据闪动,那是生命频率的波动,两个护士一旁查看,记录数据。
慕凝蓝静静站定,眸中聚焦,黑漆漆瞳仁,尽是叔叔容貌残枯的映像。
霍靳墨和医生协商,能否破例探望。
医生见慕凝蓝低靡状态,只是摇头,她感冒很重,别说不能进去探望,扎着针,根本无法换无菌服进去。
霍靳墨叹气,对慕凝蓝说,“丫头,听见了?你必须让自己身体好起来,才能有力气照顾他,宫藤若醒来,看到你这幅样子还能有好脸么?”
慕凝蓝擦掉眼泪,安静听话,不再倔强,却坚持留在监护室外沙发坐着。
秦淮和霍靳墨无奈应允。
霍靳墨找来护士,要了毯子将她盖住,夜间本就凉,这幅小身子骨再折腾还能要?
待两瓶消炎水输完,已是午夜十二点多。
身体好一点,她能走动时,披着毛毯眼巴巴守在外面。
霍靳墨和秦淮两边忧心,一夜未合眼。
早晨时,医生进监护室检查,出来告知情况良好,能做的唯有等,并未给具体时间。
慕凝蓝坚强,告诉自己,不怕,活着就是希冀。
她按时吃药,吃了粥食,注意保暖,又扎一针,烧退了,但体内炎症未消全。
只待十点钟探视。
期间,林姨哭哭啼啼跑过来。
秦淮面色一沉,对慕凝蓝说,“是我通知她拿一些您和先生生活必备物品,事情大概,林姨是知道一些……”
慕凝蓝摇头,幽幽道,“没事,叔叔待林姨如母,她早晚会知道……”
然,下一瞬,林姨疯了似的冲过来,推了慕凝蓝一把,指着她鼻子,流泪大骂,“是你!都是你害得少爷躺在那里!”
说完,上前又要对慕凝蓝动手,秦淮将慕凝蓝从地上搀扶起来,咬牙忍着。
霍靳墨上前,攥住林姨扬起的手腕,大声道,“林姨!您不该这样!怎么说她也是南宫家夫人,您这样还有礼数?”
林姨被霍靳墨震住,住了手。
毫不掩饰对慕凝蓝的厌恶和恨意,恶狠狠地瞪了慕凝蓝一眼,跑到监护室防护玻璃前,老泪纵横。
“夫人,抱歉……”秦淮瑟然。
“不怪你,林姨骂的对,是我的错……”
秦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凝蓝颓在凳子上,远远地望着哭成泪人的林姨,心中百转千回,以彼之心度之,突然间,对林姨没有恨和怨了。
此刻,在她眼中,只看到一个疼惜自己孩子的老人而已,林姨不管做过什么,待她如何不敬,却是真的爱护南宫藤。
探视时间,慕凝蓝穿着一身蓝衣,走进监护室。
仿佛才真正感觉他生命的存在,坐在床前,一时不知道碰哪里好,小心翼翼攥住他没有夹仪器线的手指,脸贴过去,反复摩挲。
感受着那微薄温度,泪眼斑驳,喃喃道,“叔叔,你一定要醒过来……”
“我想你了……”
指尖,顺着男人面部线条,一点点细心描绘,额头,眼皮,长睫,英挺鼻梁,嘴里还在说,“警察叔叔,你是娶了我,可是你得负责我一生,不能这么贪睡……”